「檢察官看過哈利波特嗎？」
「沒有。」始木看向酒過三巡後開啟各式話題的汝珍，似乎領著他在他所不了解的領域拓展著。
「那是一個魔法世界的故事，像我們這種不會魔法的人，就叫麻瓜。」汝珍把手指當魔杖在空中揮舞著。「在那裡面，有個生物叫做催狂魔，以前我好怕它會出現。」
「為什麼？」
「它會把人關於快樂的記憶都吸走，」汝珍噘起嘴，用手指著。「叫催狂魔之吻，用那張深不見底的嘴巴吸走。」
「現在呢？」始木看著汝珍垂下眼眸，隨即又困惑看著自己。「以前會害怕它出現，現在呢？」
「好像沒有那麼怕了，」汝珍眨了眨眼。「檢察官就像是我的護法。」
「護法？可以與之抗衡的東西嗎？」始木撓撓耳邊，思考了一下。
「必須從記憶中找出最快樂的部分，召喚出來保護自己的東西。型態不一定，每個人的都不一樣，有的人是狗狗，有的人是狼，有的是鹿。」汝珍笑了笑。「以前我也好想知道自己的護法長什麼樣子。」
「聽起來，我好像沒有能對抗催狂魔的本錢。」
「哎唷，說這什麼話，記憶每一秒鐘都在創造著，總有那麼一瞬間可以留下的。」汝珍用力拍了始木的肩，看著對方因酒意而直接表現出的表情。「生氣了？」
「沒有。」
「就是生氣了啊，這個表情，」汝珍伸手推了推對方的肩膀，像是想起什麼而拉開距離。「檢察官跟我在一起不快樂嗎？」
「為什麼這麼問？」
「說自己沒有對抗催狂魔的本錢，不就是在說自己沒有快樂的回憶嗎？」汝珍瞪了始木一眼。「虧我還覺得檢察官是我的護法。」
「也不是完全……沒有。」
「一點點也好，只要有快樂的回憶。」汝珍看著對方皺起眉。「記憶越快樂，護法就會越強大。」
「已經很久沒有具體可以稱得上快樂的回憶，」始木停頓了一會兒，又偏過頭。「已經不太確定快樂是什麼樣子。」
「有時候有些感覺沒有辦法具體形容，」汝珍撐著側臉，有些苦惱該如何解釋。「就是……一種感覺。」
「比如什麼感覺？」始木皺眉，認真看著汝珍。
「比如，」汝珍拉住始木今天因為出席重要場合而久違打上的領帶，縮短彼此的距離。「檢察官剛剛的表情，就讓我有想親下去的感覺。想做任何事都是始於一個感覺，檢察官也有吧？」
「我沒有什麼太具體的感覺。」始木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把令脖頸不太舒服的領帶鬆開些許。
「想要破案也是一種感覺，一個意志，就像……優越感？」汝珍像想起了什麼閉起眼，努力回想當時的對話。
突然感覺到一股氣息靠近，唇上被幾分鐘前熟悉的味道覆蓋。
「喔？」汝珍隨即睜開了眼，看向難得主動的始木。「有感覺嗎？」
「大概是。」始木視線放在杯盤狼藉的桌上，忽然想不起他們的對話怎麼會發展至此。
「我好像教會了檢察官很多東西呢，真該收個學費的。」汝珍示意般的把手攤在空中，正要放下時被始木握住。
「學費。」看著汝珍有些迷茫的眼神，始木說道。
「什麼啊……，以身相許的價格怎麼計算？」汝珍側頭笑了笑，看著手中那隻修長又寬厚的大手。「我啊，昨天和張刑警他們去了豬皮店，就是以前我們常去的那一家。」
「龍山署對面那間？」
「對，組長說『不是說要在前線待到退休的嗎！現在這是什麼垂頭喪氣的樣子！」就想起檢察官說過我的情緒都表現在臉上，正想呼嚨過去時組長去了趟洗手間。」汝珍輕輕地趴在桌子上。「張刑警說，檢警會議那時讓他決定去參加的原因，就是組長說『一定要把韓汝珍帶回來。』」
始木看著喝了酒後情緒更無法掩飾的汝珍把頭埋進左手臂間。一開始是肩膀的顫抖，再後來是哭出聲。他收緊了從剛才就沒有放開的手。
「抱歉啊，」汝珍感覺到有些熱氣的掌間，才抬起頭。「喝了太多酒突然就說了這麼多奇怪的話。」
「沒關係。」
「真的不是心情不好，只是剛好，就到了一個適合的時間點就哭出來了。」
「只有時間點嗎？」始木身體向前傾，想看清避開自己視線的汝珍。
「什麼？」通紅著雙眼的汝珍回過頭，在看見對方眼神的瞬間似乎意會了什麼。
「我以為警監會說要在適合的時間、人物和地點，才有辦法說出這樣的話。」始木微微地抬眉後移開視線。
「還有感覺。」汝珍笑了出來，發現始木重述了她曾說過的話，再一次拉過始木的領帶。
「警監的酒量，大概是這些？」始木揚起下巴，看著桌面。忽然覺得自己談吐間也充滿著酒氣。
「檢察官不會想著以後要怎麼灌醉人吧？」汝珍側著臉，瞇起眼看著對方，用兩隻手指指的自己的眼睛再指向始木。
「只是在想如果之後有機會在外面喝酒，我才知道警監喝多少該喊停。」始木說完，想起一個雙方多次飯局後不停暗示明示才終於在一起的故事，低下頭笑了一下。
「以後？以後只在家喝，」汝珍看見對方一閃而過的笑容，忍不住抽回被緊握的手，戳上對方臉頰。「這裡，檢察官這裡有個酒窩。」
「我嗎？」始木有些茫然地感受對方碰著自己的臉。想起在江邊收到禮物後，自己曾對著鏡子微笑擺弄表情的樣子。
「不知道嗎？檢察官笑起來很好看呢。」汝珍想起同樣的話也曾出現過在兩人還不太熟識的對話中，放下的手又落回原本的位置。「不少人覺得有酒窩的人很有魅力，但檢察官知道嗎？其實酒窩是一種肌肉上的缺陷。」
「不知道。」始木搖搖頭。「但現在知道了。」
「我也是在漫畫上看到的，上次還看到一個，」汝珍努力保持著清醒，但酒後帶來的睡意正啃蝕者她的意志。「人啊，不能決定生命的長度，但可以拓展它的寬度。曾經覺得自己走的這條路有點崎嶇，認識檢察官之後，覺得兩個人走更擁擠了；但後來發現檢察官拿著工具，慢慢地把這條路拓寬，把坑坑洞洞給填平，好像也沒有那麼難走了。」
「所以是想說人和人該互相扶持嗎？」始木看著搖晃著靠近自己的身軀。
「我想說的是，可以在這世界遇見檢察官，真的是太好了。」汝珍把話說完後就放棄掙扎，放任自己靠在對方肩上。
「我也是。」明知這句話不會被聽見，始木還是對著懷中的身影開口。轉頭看了看桌面，決定閉上眼，明天睡醒再說。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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