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木踏進家門沒有聽見熟悉的聲音，從臥室亮著的床邊檯燈判斷對方在這時間點已入睡的可能，小心地拿起放在玄關的長傘，放輕腳步向著臥室靠近。
一雙腳從虛掩的房門映入眼中，幾乎是一瞬間就感覺到不對勁。始木左手壓住首先升起痛感的耳朵，接著是爬升到頭部的刺激。
『不行……，不可以……。』始木因為耳鳴而失去平衡感跌坐在地上，抬頭望著房門，無法計算過去還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只能艱難地拖著身體爬進房間。
「警監……，」看著倒在地上的身影，始木一手搭上對方的腳踝，卻見那身驅一個抽搐後脫離了他的手。「警監……。」
汝珍張開眼睛等待意識回籠，在眼前覆上陰影的瞬間彈起。發現跪在身邊狀況卻不正常的始木後隨即靠近對方。
「檢察官？始木啊？沒事嗎？我……去倒點水？」才說完便覺得手腕一緊，看著對方聽到呼喚後抬起視線，想起很久沒看到對方因為頭痛而出現的這個樣子驀地心疼。
「不要走……。」始木罕見沙啞的聲線混著幾乎算是懇求的眼神讓汝珍呼吸一滯。順著對方拉住自己的手而擁住對方。
「我在這，不會走。」慶幸他們已經是這種時刻可以將對方擁入懷裡的關係。想起第一次看見始木頭痛，小心翼翼地扶著他靠在樓梯休息後，擔心失去對方卻什麼也不能做的感覺仍心有餘悸。
「檢察官還記得嗎？檢警協商會議那時頭痛，我扶著你去樓梯間的事。」汝珍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始木輕輕地點了頭。鬆開了緊皺的眉頭，終於感覺沒那麼難受後用力地吐了口氣。「那時候差點以為要失去你了，很好笑吧？明明檢察官只是頭痛，卻在徐東載檢察官的事情後，讓我覺得也許有一天會失去你，可能因為是認識的人的關係，才會讓那樣的恐懼被加倍放大。」
「有時候會覺得打破平衡的我們是很好的，至少這輩子還有個人能互相依靠著。就算到了生命盡頭我們誰也沒有說要在一起也沒有關係，至少還是可以一起住養老院的朋友。」汝珍忽地癟嘴，加大了擁抱的力道。「但這種時候，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慶幸我們打破了平衡，現在可以分擔檢察官的頭痛。」
「謝謝妳。」始木低下頭看著環住自己的手臂，鬆開了一直緊握對方的手腕轉而勾住。抬起頭與對方拉開距離後，他看向汝珍帶有血絲的雙眼和紅著的眼眶，眨了眨眼湊近對方。
「現在好點了嗎？」汝珍等到對方退開後才開口。她最近才發現始木變得有些黏人，或者該說異常喜歡和她有肢體碰觸。自認善於觀察的心思卻在對上情緒波動有些大的始木偶爾有些失靈。「為什麼突然頭痛了？」
「剛剛……，為什麼躺在地上睡？」始木才撇開視線就又移回目光。看著對方從困惑隨即恍然大悟的神情中佩服她的理解能力，接著等待她的回答。
「想起以前在家的時候，會躺在地方上看著漫畫看到睡著，但又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所以沒有去拿漫畫，」汝珍努力克制揚起的嘴角，輕輕拍著始木的肩。「只是沒想到事情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什麼事情想到睡著？」
「唉唷，其實我真的覺得……，」看著始木無辜看著自己的眼神，到嘴邊的話突然就卡在喉嚨。她動了動嘴也沒想到該怎麼開口。
「覺得什麼？」
「檢察官先答應我不會生氣我才說。」汝珍抿緊了嘴，認真地看著對方。雖然始木覺得那份神情中似乎混著笑意，但不擅長分析細微情感的自己不敢肯定這樣的判斷，特別是對於汝珍。「會生氣的話就不說了。」
「好。」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最近的檢察官怪怪的。」汝珍看著對方頓了一下，接著開口。「我很認真地想卻怎麼也想不到原因。是從你會避開和我回家的時間開始的，但可以撇除掉檢察官對於情感不忠的可能。」
「為什麼這麼肯定？」
「至少我們都在家的時間裡，檢察官只會看著我發呆。」汝珍低下頭笑著說。「還真沒看過檢察官這種毫不掩飾心思的眼神。」
「然後？」
「然後是你辦公室的人的證詞，」汝珍玩笑地挑選了用詞，果不其然看見對方挑眉示意自己接著說。「事務官們說你從六月後就幾乎沒有加過班……，啊，更正，是沒有在辦公室加過班。這樣的前提下，你準時下班卻會拒絕和我一起回家就表示你有地方要去。但算了算你到家的時間，並不夠充分你去做任何的事。」
「比如說？」
「真的要去和別人約會還是要去辦案找線索，時間都不夠，你太早回家了。要說是去吃晚餐還是逛街也不是你習慣路線會花費的時間。」汝珍深吸一口氣，看著對方的雙眼。「我覺得你在跟蹤我。」
「身為警察被跟蹤會沒有感覺嗎？」始木並沒有回答對方的結論，反而皺起眉頭，思考方才的話中是否有不合理的地方。
「當然有感覺，我還沒認真去查那人是誰，但總結檢察官最近不正常的行為舉止很快就歸類出來了。」汝珍輕輕打了對方放在身側的手背。隨手抄起床頭櫃上的捲尺，拉出適合指責的長度並固定。「說吧，為什麼跟蹤我。」
「先說妳的結論。」始木垂眸看著停在下巴的捲尺，把話題丟回最前方汝珍提過的話。「我不會生氣。」
「那我說了喔？就是，」汝珍停頓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錯過對方的一舉一動。「檢察官是不是……正在經歷中年青春期？喂！說好不會生氣的！」
「沒有生氣，」始木皺了眉頭，努力思考措辭卻又覺得自己沒辦法好好解釋而感到困擾。「只是對於這樣的行為，也無法理解。」
「這就是生而為人的特權啊，身體隨著年紀，什麼變化都可以被合理化。」汝珍輕輕用身側撞了下始木，看著對方低下頭。「始木啊。」
「嗯？」
「那你跟著我，看到了什麼？」
「好像在一起之後，很少看警監再去別的地方。」始木停頓了一會兒，看見對方等待下文的表情，視線轉了轉。「好像和我一樣，除了家和工作的地方沒有了其他的地方。」
「不是因為在一起後世界只繞著你轉，而是因為很多事情有了可以特別分享的人，才會覺得自己去體驗那些事情變得有些乏味。」汝珍握住始木的手，另一手輕拍他的手背。「就像是互相拓展了對方的世界一樣，什麼事情都想和對方分享。所以下了班只想趕快回家，等你回來一起吃飯。」
「對不起……，」始木偏過頭思考，對方像是知道他為了什麼而道歉，感覺手被更緊地握住後看向汝珍。「要吃點東西嗎？」
「跟著我也無所謂啊，反正我坦蕩蕩的。」汝珍抬起下巴，隨即笑了出來。「我如果也跟蹤檢察官的話，大概也會發現同樣的事實，好像我們兩個已經是對方的全世界似的。」
「聽起來還不錯。」
「唉唷，你真該照個鏡子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汝珍伸手戳了戳始木的側臉，聽見他肚子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走吧，去煮泡麵，走。話說回來，檢察官是真的下了班就跟蹤我嗎？」
「看了兩天，忽然發現警監的路線都很一致之後，就沒有跟了。」始木接過對方遞來的泡麵放進水中，看汝珍從冰箱拿出蛋和蔬菜笑了一下。「韓式泡麵。」
「肚子餓還能玩文字遊戲嗎？」汝珍用手作勢在他身側揮了一下，站在爐子前看著鍋中的晚餐。「檢察官只放了一包麵嗎？我說的想和對方分享不包含這碗泡麵啦！」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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