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間辦公室是檢察官的。」汝珍看著始木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辦公大樓，略帶遲疑的腳步向著自己走來，從倚著車門的姿勢站直，學著對方微微欠身打招呼。「我們江原道檢察官，有吃宵夜的習慣嗎？」
「我知道附近有一間店，有煎餅也有拌飯。如果不曉得吃什麼的話，可以過去再決定。」始木調整了因單肩背著滑落的背帶。瞥見對方身上外套因長時間插著手等待而浮現的皺褶，拿出在口袋中已被緊握到發熱的車鑰匙。「我開車。」
「好，這樣就可以喝酒了。」汝珍驚訝地瞪大雙眼，玩笑地接過對方的話，跟上始木的步伐走向停在不遠處孤獨又熟悉的車輛。「檢察官的車真是和檢察官一樣呢，靜靜地待在自己的位子上。這邊是你專屬的停車位嗎？」
「不是，這裡沒有特定的停車格，只是這個位置不好停車，所以會選擇停在這的人少。」始木拉開車門，兩人一致的節奏坐入了車內，才意識到自己的背包幾乎在習慣之前就要放上副駕駛座時被接過放往後座，行雲流水地默契讓他想起初識那時汝珍也是這麼自然地動作。就像認識了很久一樣。
「唉唷，檢察官是在炫耀自己停車技術高超嗎？我聽出來了喔。」汝珍瞇起眼笑了笑，順著扣上安全帶的動作視線停留在窗外。「江原道……，那個全韓國最長的的橋，就在原州對吧？」
「好像是吧，」始木看著不遠處轉黃的號誌燈也緩下了車速，偏過頭看向面對自己的後腦勺。「警監，怎麼突然來了原州？」
「嗯？」汝珍回過頭，欲言又止的氛圍被後方車子的喇叭聲打斷，她餘光看見始木輕輕揮動手向超車的車子示意。低下頭看著剛才被自己握到發白的指尖。想起第一次搭始木的車，對方因為太認真思考案情而誤闖紅燈的事。「沒有理由，不能來嗎？」
「沒有不行。」始木將車駛入停車場後，終於在夾縫中看見一個位子。「今天星期五啊。」
「大家都來吃宵夜了呢，」汝珍指了指被始木丟在後座的背包，對方才要伸手探入外套內側就了解意思便點點頭。「走吧。」
「現在沒有兩個人的位置了嗎？」始木看著擁擠的用餐區，看見角落仍有一張小小的桌子，才考慮走過去便被拉住袖子。
「那就算了，」汝珍用了點力拉回對方，搖搖頭。「要擠過這麼多的人，在這麼擁擠的小空間吃宵夜太不舒服了，附近如果有地方能坐著也無妨，真的。」
「哇，沒想到居然有這種地方。」汝珍拎著剛從便利商店搜刮宵夜的袋子大步走向目的地，看了一下確認是乾淨後便示意始木坐下。「這種半山腰韓國也很多，但我就想起了徐檢察官那次。」
「的確很像，」始木點點頭，把在便利商店裝滿熱水的保溫瓶遞過去，看著對方熟練地撕開醬料包忍不住皺眉，眉頭隨著沖開的泡麵升起的氤氳白煙又放鬆了。「警監很常吃泡麵嗎？」
「泡麵可是國民美食。」汝珍用力吸了一口麵，卻看見對方一言不發，哀怨地垂下頭又瞪向對方。
「怎麼了？」始木不明所以地學著對方的動作，似曾相識的畫面讓他動作一頓。
「喔，檢察官想起了跟我一樣的事對吧？」汝珍誇張地拉起很長一口麵散熱，輕吹後又放入口中，還沒吞下又大口地喝下啤酒。「檢察官的笑容很好看呢，有好好練習嗎？」
「有，」始木點了點頭，看見對方投來的驚訝眼神後，毫不費力地牽動嘴角。「怎麼了？」
「沒事，只是……，」汝珍的視線瞬間模糊，搖了搖頭又馬上低下。「被燙到了。」
「我……不太，」
「不用說什麼，真的。」汝珍紅起的鼻子瞬間戳破了自己的謊言，但她也不太在意地吸了吸鼻子。「就這樣就好。」
「警監聽我說過我的夢，如果我們是這樣的關係，警監也可以對我說困擾著妳的事情。」始木放下筷子，眨了眨眼看著汝珍。「微笑可以練習，聽人說話我想也不會是難事。」
「檢察官，」汝珍突然覺得嘴裡的泡麵有些破壞氣氛，但能讓她含糊發問掩飾跳得飛快的心跳，口是心非地避開對方的眼神。「對誰都能這樣嗎？」
沒有答話的反常讓汝珍抬起了頭，是在第二次分別的飯桌上曾看過的眼神。她想起第一次見面始木咄咄逼人的語氣配上不帶任何情緒的冷酷雙眼。如果當時有拍下來就好了，她絕對會在這時候拿出來指著看『看，就和那次生氣的臉一樣，這是檢察官的臉啊！』
「為什麼……不回答？」
「答案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喔！那是流星嗎？」汝珍的視線越過始木，瞪大著雙眼隨即又閉上，雙手扣在胸前，虔誠的樣子讓始木看得出神。「應該有來得及許願。」
「許了什麼願？」始木回過身看著乾淨的夜空，轉正身體卻見汝珍放下空的啤酒瓶。「喝了這麼多，不清醒的願望也能有實現的機會嗎？」
「正是因為不清醒才敢許願哪，」汝珍抿起嘴笑了笑，漫不經心用筷子攪著碗中的泡麵。「不覺得人是種很奇妙的東西嗎？不管能力能不能到達，都會許願。有人說第一滴雨如果落在閉上的眼就能許願，不是也有那種丟硬幣的許願池嗎？說好聽點是浪漫，殘忍一點就是不切實際。」
「我也有許過願，」始木看著對方的動作蹙眉，但成功引起對方抬頭，瞇了瞇眼像在思考該怎麼開口。「記得在動手術之前，我母親帶著我去了海邊。沿著沖上岸的海水走著，撿到了一個被丟棄的牛奶瓶。不曉得為什麼就開始撿石頭和貝殼，一顆一顆的放進去。」
「是放在檢察官房間桌上那個，對吧？」汝珍想起始木家被闖入後，用機器偵測是否被裝了竊聽或其他東西時看見的瓶子，就放在她給他的畫旁邊。「那時候留心注意了一下，畢竟這種看起來充滿回憶的東西……和檢察官當時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那時候以為是前女友或是誰送的禮物，畢竟檢察官放在我……給的畫旁邊，」汝珍把頭髮撥向耳後卻又被風吹起。「這是合理的推測吧？收到的禮物或什麼的都會放在一起。」
「充滿回憶的東西嗎？」始木想了想，又點點頭。「的確和我的住處不太相似。」
「什麼我的住處，說得這麼陌生。」汝珍又掰開啤酒後繼續說著，忽略對方看著自己的動作而聚在一起的眉頭。「有時候情緒就是這麼來的，『我的住處』和『我的家』是一樣的意思，但情感上就完全感覺地出來，檢察官可以練習一下，從這小小的地方去感覺。」
「這樣的話，警監是不是也可以試試看？」看著對方疑惑地看著自己，始木抿了抿嘴，看起來有些小心地說。「警監的『過去』和『現在』。」
「什麼意思？」
「前幾天在查資料時看見了一句話：『不要為了過去的事情，浪費新的眼淚。』這對我來說是不帶任何意思的一句話，但奇怪的是，當我看見這句話時，我想到了警監。」
「為什麼？」
「不知道。」始木微微地抬眉，看著那些被他們浪費的食物。「大概就跟看見宵夜就想起警監一樣。」
「還有什麼？」汝珍視線落在相同的地方，輕聲地問著。
「流星，很多的酒，還有對我莫名的信任。」始木停了一會兒，在對方開口之前繼續回答。「朋友，真的把我當朋友而不是『別人』的朋友。」
「唉唷，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呢，」汝珍笑了一下。「不對，身為檢察官會說話應該是很正常的，只是出現在檢察官身上會顯得很新奇。」
「不好嗎？」
「請繼續保持。」
「好。」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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