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01

秘密森林 - 惡夢

 








汝珍透過會客室的玻璃看著始木,那雙一向不太表露卻總是能精準被她讀出情緒的雙眼透著失望,在玻璃上也映出了自己無表情的雙頰。


『不對!不是這樣!我不會做這種事!檢察官要相信我!』不管自己怎麼吶喊,玻璃上關於自己的動作卻一點也沒有改變。


「警監,這一直以來都是妳的偽裝嗎?」始木的語氣帶著疲憊,略有血絲的雙目仍舊難以置信的盯著汝珍。「所以這段日子看著搜查組被耍的團團轉的心情如何?」


「兇手就在眼前卻沒有人肯承認,不覺得很有趣嗎?」汝珍驚異如此冷血的話從自己的口中說出,這種突如其來被可怕包圍的感覺,讓她想起了小的時候第一次聽見關於美人魚的悲淒童話。






「不覺得很殘忍嗎?」汝珍提起前陣子從張健口中聽見的久違童話故事,邊貼近坐在床上抱著電腦的始木。「有了雙腳就能走向愛人,但代價是無法親自告訴對方有多愛著他。」


「童話故事並不一定都有美好的結局,格林童話也是經過多次修改,才有現在適合兒童閱讀的版本。」始木停下了正在打字的雙手,輕輕調整了背後的枕頭讓汝珍靠著。「我們的身分,不是也看到了很多現實嗎?」


「只是覺得,還是要讓孩子能接受好的故事,相信好的人,這世界也許才有好的可能。」汝珍嘆了一口氣。「小時候這是最讓我印象深刻卻也最悲傷的故事,愛一個人難道一定只能用說的嗎?」


「的確愛有很多表現方式,只是人魚公主可能沒有警監這麼直接。」始木意有所指果然換來對方的一掌,他慶幸兩人距離夠近,汝珍的掌並沒能發揮應有實力。


「雖然知道這故事就是告訴人們,愛一個人有時候得放棄一些東西,但還是……,」汝珍停頓了一下。「明明相愛也可以得到很多東西的。」


「如果是我呢?」始木闔上電腦放在床頭櫃上,輕輕握住對方一直糾結握拳的手。「不覺得很像嗎?我和人魚公主的故事。」


「什麼?」


「如果我不選擇動手術,我可能終有一天會因為受不了刺激而犯下更大的錯,無法挽回的錯。動了手術的結果就是失去絕大部分感受情緒的能力。」始木側頭想看對方的表情,卻直接得到一個擁抱。「如果一輩子都沒有遇到警監,也許一輩子也是這樣。」


「不管當時的決定是怎麼樣,現在這一刻檢察官是被愛著的。」汝珍的力道大到似乎要把對方嵌進體內,很用力地抱著,就讓她感覺到心安。


「謝謝。」始木回擁的力道並不大,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對方。「如果真的有一天必須做出這樣的選擇,警監會怎麼做?」


「我會選擇保護檢察官,不要忘記我是警察。」汝珍向著空中揮動拳頭。「誰敢拿走檢察官的雙腳還是聲音都不行。」


「是嗎?」始木低下頭笑了一下,思考後再度開口。「我想我也是相同的心情。」







「不是說會保護我嗎?原來檢察官的保護就和開庭的辯護一樣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汝珍嘶吼著卻無法阻止倒影的自己繼續說出違心的話。「趁著這時候我也說出實話吧。」


「什麼實話?」


「我根本不愛……」







「警監?汝珍?警監?」汝珍用力睜開雙眼,看見因距離而被放大的始木蹙眉的面孔。「沒事嗎?」


「檢察官?真的……不是假的嗎?」汝珍用力坐起身後緊緊地摟住對方,就像說著美人魚故事那時的擁抱。「檢察官?」


「嗯?」始木停頓了一下,便又繼續空出一手輕拍著汝珍的背。


「我夢到我做了不該做的事,說了不該說的話。」汝珍想起夢境中逼真的情景忍不住深吸口氣,感覺到語氣帶著哽咽卻仍想繼續說話。「還有我傷了檢察官的心。」


「下次睡前不要聽那麼恐怖的故事了,」始木試圖把氣氛帶向輕鬆,卻感覺到對方又收緊的力道。「那些都不是真的,現在才是。」


「現在是嗎?」汝珍用手揉了揉眼睛,才發現剛才似乎因為太過難過而流了眼淚。「檢察官能提出證明嗎?」


「現在這個檢察官沒有被傷了心,還擔心的打算去倒杯熱水給以為傷了檢察官的心的警監,這理由夠充分嗎?」始木想起汝珍曾提過喜歡聽這種繞口的話,如果能等到他吃螺絲更是樂趣之一。


「可以。」汝珍放開對方,看著始木撿起被踢落床的抱枕放在她的身邊後才走出去。搖了搖頭又想起剛才的夢境。果然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吧?


「好點了嗎?」始木看著汝珍含著水慢慢吞下並被杯子放在他的電腦旁才點了點頭,輕拍剛才抱枕的位置示意他坐近。「怎麼了?」


「如果我真的,有那麼一天,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檢察官,檢察官會怎麼看我?」汝珍感覺到手再度被握住,沒有抬頭也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


「『如果是一把刀,而想像力是無限的,當如果配上想像力,就會成為傷害自己的最佳利器。』警監曾經這麼說過不是嗎?」始木輕輕嘆了口氣。「做了不該做的事,身為警察的話,指的應該是犯罪。說了不該說的話,這樣個性的警監,大概無法容忍的是拉著人一起墮落。傷了我的心,大概在夢中的對象是我,覺得辜負了我對警監的信任,對嗎?」


「你是怎麼……?」瞪大雙眼看向始木,幾乎一字不漏地陳述了自己的夢境,卻看見他出現一絲窘迫。「檢察官現在也是解夢大師嗎?」


「警監的夢話,都說得很清楚。」始木避開視線,卻沒能避開對方拍在臂上的手掌,吃痛地皺起眉頭。


「我還以為檢察官真的這麼厲害,什麼都能推論出來。」汝珍拉回剛才被放在旁邊的抱枕躺回枕頭。


「抱歉……,」始木留下這一側的床頭燈,輕輕靠近對方卻被賭氣地推了幾下,成功把抱枕換開後才再度開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像頭痛時,警監選擇留在我身邊一樣,我會陪著妳。」


「真的?」汝珍感覺到背上輕柔的拍打像催眠曲,聲音跟著有些含糊。


「是,睡吧。」始木繼續拍著汝珍,就像過往他曾經作了惡夢時,汝珍也這麼哄著他一樣。「下次作夢不要踢那麼大力了。」


「嗯……。」


「晚安。」始木嘆了口氣,決定睡醒後再來探討被作夢時拳打腳踢算不算家暴的一種。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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