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有可能會是不可逆的狀態嗎？」
「不一定要這麼悲觀，也是有康復的可能。」
「我知道了，」汝珍看著一如往常面無表情的始木輕嘆了口氣。「所以說在康復之前，需要好好的休息對吧？」
「如果可以的話。」
「那生活起居這些呢？」
「妳可以問問本人，也許工作方面也沒有問題，只是偶爾會像掉螺絲。」
「算了，還是先讓他好好休息一陣子。」汝珍站起身後拉著坐在一旁的始木，點頭謝過醫生後便前往停車場。
「檢察官，我接下來問幾個問題，聽得懂的話就回答我，」汝珍從駕駛座側過身，認真地看著始木。「剛才有醫生在場，我就沒有先發問了。」
「……。」除了盯著她沒有任何反應的始木讓汝珍稍感失落。
「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
「不知道嗎？」汝珍苦惱地看著依舊沒有打算開口的始木。「那你知道自己做什麼工作、住在哪裡嗎？」
「……。」
「看起來是不知道，還是事故撞到了控制說話的那部分……，檢察官可以用寫的嗎？」汝珍快速地從包包裡拿出筆記本，連同筆一起遞給對方，而始木只是垂下視線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她的身上。「也沒有辦法嗎？……我知道了。」
「……。」
「既然這樣，好像也不能把檢察官送回自己的家，我家裡有間客房，檢察官就暫時住一陣子吧！」汝珍嘆了口氣發動引擎，突然像想到什麼又不好意思瞥了始木幾眼。「那個，只是覺得身為朋友，還是得先照顧檢察官才這麼提議的，如果檢察官覺得不便的話，我……」
「……。」後半段話反而在對方依舊沒有情緒的目光中顯得欲蓋彌彰，汝珍閉上了嘴巴，努力地把注意力放回駕駛上。「真像是單方面輸入的電腦，給點回應也不行嗎？……」
「回家吧！」汝珍慶幸始木似乎只是短暫失去記憶和表達能力，雙手提著她先幫他付款買的衣服提袋還是沒有問題的。轉頭看著一路上都像是被拉出來試衣服的模特兒又轉回目光，想起小時候流行在同學間給娃娃換衣服的遊戲，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
「……。」
「等檢察官恢復原本的樣子，這幾袋錢我都會討回來的！」汝珍玩笑似地接過袋子堆滿後座，邊想起買到私人衣物的時候的尷尬搖了搖頭。「想什麼，真是的。」
「話說回來，檢察官現在這樣子還會那麼喜歡吃湯飯嗎？還是吃點辣的東西試試看呢？」轉頭看著沒有回應的目光再度嘆了口氣。「算了，為了那個不定時吃飯的胃著想，還是吃湯飯吧。」
拎著大包小包的兩人走進了汝珍位於南山的家中，把食物放在桌上後，便領著始木走向客房。「這裡，檢察官就暫時在這裡住著，鑰匙的話……給了又怕你亂跑，不給又像是監禁你……等等再想，檢察官那些衣服先拿去洗，等會兒烘乾就能直接穿了，好嗎？」
「哎唷，這邊東西有點多……，」帶著始木一一認識他暫時落腳處，介紹完才發現自己的東西似乎有點多，又繼續小聲嘀咕著。「這裡也該整理了，真是的，都不記得有這些東西。」
「開動吧！」汝珍看著始木默默提起湯匙先聞了味道，再輕輕張開嘴巴進食點點頭。「看來正常進食的能力還是有的。」
「不曉得能做些什麼幫助檢察官，看你想看書還是看電視，」汝珍遞出遙控器卻發現對方沒有伸手。「好，那邊有書，檢察官可以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是你有興趣的，也許文字能刺激記憶也說不定。」
「……。」始木緩緩地走向書架，從成堆的漫畫中找出了一本小說，又默默地走回房間並關上門。
「好……晚安，檢察官。」汝珍嘆了口氣關掉了電視，走回紙門的另一邊也關上了大燈。「真希望明天睡醒檢察官就恢復正常了。」
「喔！嚇了我一跳，一大早站在門前做什麼！」翌日一早，汝珍匆忙地換好衣服後，正要打開紙門卻被站在門前的始木嚇到。汝珍有些驚慌地打了對方一下，看見一閃而過的蹙眉有些震驚。「喔？看起來生氣了呢！」
「……。」
「生氣了也不會開口反駁，這時候充當情緒出氣包的話應該很適合檢察官。」汝珍拿起昨天幫始木買的外套，相同的洗衣精味道讓她失神了一會兒。「走吧！今天早上要先去情報局，下午出外勤，難得回龍山署支援，不要遲到。」
「黃檢察官怎麼也一起來了？」張健看著一身休閒打扮的始木有些不習慣地開口。「這案子應該跟大檢察廳沒有關係……？」
「不是，這個解釋起來有點困難，總之他今天會跟著我。」汝珍小聲地說道，隨即又抬起手強調。「不用擔心，我們裝作路人，檢察官不會有危險的。」
「裝作路人，有像你們這麼生疏的情侶路人嗎？手、手也得勾一下才像吧？」張健指著兩人之間說不上靠近卻又有些疏遠的距離，被汝珍快速打了一下。「啊……真是的，當行政警察為什麼還是沒有收斂一下力道……痛死了。」
「所以今天的任務就是跟監而已對吧？」汝珍看著手中的資料，抬頭看著幾個空著的座位。
「辣椒醬這兩週去回老家剛好被一個案子纏住，組長同意了讓他在那協助，組長這兩天又感冒，如果不是這樣真的不會找妳回來幫忙。」張健揮舞著資料說明。「只是跟監，不需要太認真，又像上次被打傷臉還是哪裡受傷的話，就不像行政警察了，知道嗎？」
「說什麼啊？我也只是外派在情報局，實質還是龍山署的人，說得好像我不會再回來這裡一樣。」汝珍不悅地說道，看著張健語重心長的樣子聲音還是弱了一些。
「要做大事的人難道要像我們一樣一直在前線親自抓犯人嗎？」張健嘆了口氣。「說這麼多做什麼，我是收到組長的命令來看妳有沒有退步，是誰跟組長說要在這裡待到退休的？」
「知道了，總之就是跟著這人對吧？」汝珍晃了晃手中的照片，得到答案後便率先走出辦公室。「要不是今天我剛好休假，你們到底要怎麼有足夠的人手出勤啊？」
「只不過檢察官今天怎麼都不說話？身體不舒服嗎？」張健走在汝珍的另一邊探頭看向始木。
「嗯……算是吧？」汝珍抬頭看著缺角的月亮，久違想起了當年徐檢察官的案子，這種並肩踏出署裡的感覺真的讓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氣。「真是適合第一線的天氣。」
「檢察官和我同車過去，到那邊再電話聯絡吧？」汝珍示意始木上車，隨即拿下頸上的識別證，看了一眼始木。「檢察官等會就跟著我，知道嗎？」
「……。」
「我當你聽到了。」汝珍抿嘴，扣上安全帶後便出發前往目的地。「醫生說有可能是因為壓力大和昨天車禍擦撞影響的，不過我有聽人說過，有時候不是記憶被藏起來，而是有了新的記憶所以大腦才會選擇洗去一些，才夠空間去承載新的。」
「……。」
「看來我也是被檢察官遺忘的那一部分哪，」汝珍自嘲似地笑了一下，把車停好便開門。「檢察官的大腦現在都裝著些什麼呢？」
「……。」
「那個……不會吧？」汝珍看著前方不遠處和剛才照片上相似的背影小聲驚呼，跟在他後方的汝珍趕緊挽住始木的手臂調整步伐，卻不料對方似乎習慣走路不時回頭查看，在察覺對方意圖時，汝珍快速地推著始木往一旁建築物跑進去。「快點、快點。」
「才剛入夜這麼急？」玻璃窗的另一邊遞出鑰匙後，汝珍一邊回頭看著轉角靠近的影子，拉著始木快步往電梯走去。
「呼……好久沒有這樣子跟蹤了，真是的，」汝珍看著電梯上升的樓層又看了看手中的鑰匙。「不是，我一個警察為什麼要畏首畏尾的，啊，真是的。」
「……。」不發一語的始木依舊跟著汝珍走進房內，兩人同時目光落在心型床上。
「這裡……，」再後知後覺也能察覺她推著始木走進了哪裡，空氣中突然有些凝結讓汝珍尷尬地笑了笑。「我們，還是趕快退房吧？」
「……。」話才說完就想咬掉舌頭，不看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始木，汝珍隨即又退出房間並用手推著他快速關上了房門離開。
「老闆，不好意思，我剛剛……」
「這麼快？不是，接過鑰匙就得付錢啊！」老闆宏亮的聲音讓汝珍更感到尷尬，究竟是要脫口說出他們是為公務還是乾脆結帳避免更多話的老闆說出奇怪的話間猶豫著。
「其實，我是警……喔？我的證件呢？」汝珍慣性地要拉起頸上的識別證卻突然想起自己剛才為了跟監，離開警署就拿掉了，正想著要怎麼繼續說話時，一隻手探了過來，抓著他們的證件。
「檢察官？是什麼時候……？」隨即意會接過遞到玻璃窗前。「我們在查案，剛才……是要檢查這裡有沒有可能是案發現場。」
「什麼？我這裡……？」
「剛才快速走過一趟，確認這裡不是，感謝您的配合。」汝珍快速編造著謊言，盡可能誠懇地看著老闆，點頭示意後便和始木一起走出旅館。
「哎唷，真是嚇死我了，」想當然爾，他們跟丟了好不容易掉在眼前的嫌疑人，汝珍扶著額頭嘆了口氣。「不過檢察官什麼時候連我的證件都拿在手裡的？」
「……。」
「都能想到這個程度了還是不能說話嗎？想不起來？」汝珍看著視線忽然飄開的始木愣了一下，伸出手抓住始木肩頭，探頭想讓自己進入對方的視線，卻再度看見對方右後方的眼熟身影，想著『不能再走進旅館了。』而往前一踏並旋過身體拉近距離並隱在始木身前。
「……只是跟監，有必要做到這樣嗎？」始木突然開口的聲音有些低沉，汝珍才收回一直注視嫌疑人的目光，他們的距離只有接吻完的縫隙。
「對不起！」快速推開對方後又像想起什麼。「不是，檢察官……可以說話了？」
「看起來是這樣。」始木垂首又看向對方點點頭。
「嚇我一跳，這麼突然就不能說話，又這麼突然可以說話，記憶呢？恢復了嗎？」汝珍指了指頭，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記憶，沒有遺失的部分，只是昨晚到剛才之前，都沒有辦法組織說出口，」始木把識別證從口袋拿出一點又放回口袋。「跟監，還要繼續嗎？」
「跟……，」汝珍轉過頭，果然再度失去了嫌疑人的蹤影，大失所望地嘆氣。「人都不見了現在還怎麼跟？」
「我看到他往哪個方向走了，」始木看著又拉著自己並指著前方的指頭。「左邊。」
「先和張刑警說一下。」汝珍挽著始木的手作掩飾，小心地拿起手機打字。「咦？」
「說是跟監，但其實是要抓住他交易的瞬間吧？」始木停下腳步，抬了下巴示意汝珍抬頭看著前方的人暗自地在交換著東西。
「就是現在。」汝珍拿起手機，把臉湊近始木假裝在自拍，順利地拍下幾張照片，才傳給張健便收到了另一角度的照片。「這……傢伙。」
「所以任務結束了？」始木一瞥便看見汝珍收起的螢幕上有他們兩人佯裝自拍的身影。
「應該差不多了，那我們可以撤退了，接下來就交給他們去抓人了。」
「警察辦案的時候，常常這樣嗎？」始木看著沒多久便成習慣勾在手臂上的手。
「什麼？」汝珍看著對方的視線快速抽回了手。「檢察官等下回去東西收一收，真是的，虧我昨天還那麼同情你的遭遇收留了你。」
「不是說那些錢都要討回去嗎？」
「當然了，」汝珍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始木。「想賴帳嗎？嗯？」
「警監常常收留其他人嗎？」
「喂，說得越來越過分了，真是的，」汝珍攤手推了一下始木。「我也就讓朴武成的媽媽暫時來住過一陣子，對檢察官我只是……就像是撿到流浪貓啊、狗啊那樣的心情。」
「沒有其他的想法？」始木平淡的口吻卻像往汝珍的心裡丟入一顆大石濺起了無數水花。
「我……我會有什麼想法？難不成檢察官有什麼想法？」汝珍看著扣上安全帶的對方又退開了距離。
「所以現在是要載著可能對警監有其他想法的檢察官回到警監的家中嗎？」
「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開車吧。」始木指著前方讓汝珍發動引擎。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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