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森林 - 0811

「檢察官能先進來等一下嗎？」汝珍開門後看見始木後突然露出很抱歉的表情。「抱歉，我剛剛收到通知臨時得開個視訊會議。」


「如果不方便的話……，」


「不會太久，」汝珍隨即又退開一步。「不過如果檢察官覺得麻煩的話……」


「沒有，我可以等。」始木點點頭，便跟在汝珍身後一起踏入他之前沒有進入過的她南山的家。


「我同事說不會太久，只是一些案件詢問，」汝珍打開電視，並示意對方坐在沙發上。「要喝咖啡嗎？還是喝點什麼？」


「我沒關係。」始木看著汝珍抱歉地點點頭，就用手比了比她的電腦讓她不用在意自己。


「那檢察官自便，」汝珍走回餐桌前，挪動了椅子的位置。職業性質的關係讓她不得不小心一些，她的位置剛好可以從電腦螢幕上方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始木，她點點頭示意後，戴上了單邊耳機。




一邊翻閱著手邊資料一邊和螢幕中的同事對話，她分心地稍微坐直了身體想看看始木會不會等得有些無聊時，只看見他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新聞，像是等待工作忙碌完才有空搭理的小狗一樣乖巧。忽然發現自己代入了奇怪的想像，汝珍甩甩頭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


「天啊！這麼晚了？」汝珍看著螢幕右下角的時間，一邊拔下了耳機，抬起頭卻沒看見始木的身影。「咦？檢察官？」


「韓主任旁邊有人嗎？檢察官？」準備感謝汝珍的同事一瞬間有些警覺。看著螢幕中汝珍揮了揮手。


「不是……那個，」汝珍眼睛轉了轉，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一邊乾笑著。「朋友的狗狗寄放在我家，牠的名字……有點特別……。」


「名字叫做檢察官的狗狗？可以看看嗎？」同事想著會議一整個小時也沒聽見其他聲音便也放下了戒心。


「還有其他問題要問的嗎？沒有的話我得去忙其他事情了。」汝珍假藉著轉移話題，從螢幕側邊探出身體終於看見了坐在電視機和茶几縫隙中認真看著漫畫的身影。


「沒有問題了，謝謝韓主任，不好意思，打擾韓主任的休假。」同事對著鏡頭微微點頭表示感謝便被汝珍掛上了電話。


「檢察官？抱歉拖這麼久……餓壞了吧？」汝珍邊伸懶腰邊走近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始木。「在看什麼漫畫看得這麼入神，連袖子都挽起來了。」


「這個。」始木眨了眨眼總算把注意力拉回現在。


「哎唷！居然看了這套！」汝珍有些害羞地接回自己的漫畫，看著對方身旁疊著剛才看完的漫畫忍不住又感到尷尬。「那麼多漫畫可以選……居然看了這一套……。」


「我以為警監的漫畫會大多是推理類型的，」始木轉了轉脖子，緩慢起身。忽然想起當初他因為案件而問她『有沒有男朋友？』時的反應，似乎這類漫畫也不算意外。「這些，是叫少女漫畫嗎？」


「對這些這麼認真做什麼……，」汝珍把漫畫隨意地先堆在茶几上，光是想到始木剛才看到的漫畫畫面就覺得突兀又好笑。「不過檢察官以前沒有接觸過漫畫嗎？」


「沒怎麼看過，」始木拿起椅子上掛著的外套，等待汝珍一起走出門。「很奇怪嗎？」


「沒有，我以前有個同期的，她說她沒看過漫畫，對於漫畫的格子和對話要從哪邊開始看感到很困擾。」汝珍笑出聲。「就，另一個新世界的感覺？」


「也可以這麼說。」





始木感覺地出來，眼前的人是發自內心為他的際遇感到開心，他便順著對方的杯子輕輕地敲擊了一下，清脆的聲音像敲在他長年冰封的心上。


汝珍千交代萬交代絕對不能開車前往，她要好好地為始木慶祝一番。想起電話中叮囑的語氣，始木看了車子一眼，轉過身走出停車場。在搭車途中接到了汝珍打來的電話，說是臨時有事可能得改晚一些。如果他沒有其他行程，可以先到她家，訂好的餐廳距離她家並不太遠。


幾乎不太參與交際應酬，就算出席了也只是點到為止或根本滴酒不沾的習慣讓汝珍忍不住好奇始木的酒量。果不其然才第三杯就看見始木放下杯子。本不想強迫他卻也覺得不借點酒意大肆慶祝有些可惜，還是忍不住示意他再喝一點，趁他分神的時候快速地又添上一杯。


隨著話題從合作過的案件到他近年的轉變、評論電視上播出的新聞，最後到了他們平時不會聊的日常。眼前人的生活因為他塑造的形象顯得有些單純卻又神秘，不意外兩點一線的辦公生活，休假期間也是工作，偶爾在深夜裡慢跑。但也多得酒意，他略帶渙散的眼神開口了他不為人知的思考。


看著始木走出店門有些漂浮的步伐讓汝珍有些懊悔，兩人共乘上計程車後沒多久，始木就撐不住沉重的眼皮睡著了，本來靠著意志力撐著的身體也因為轉彎而倒向了汝珍。


這個人的升遷全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換來的，他總是避免與人打交道，也不如徐檢察官一樣懂得看眼色說話，除了必要時才被徵召回來幾乎是被丟到偏鄉的命，居然也有一天能升遷，在她看來根本說不上破格而是他的拼命。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穩穩呼吸著的面龐，她忽地想起李首席選定他並結束一切的那天。


還沒跑完的思緒被司機打斷，帶著刻板印象自顧自說著始木身為男人卻不勝酒量的嫌棄。汝珍想起當年那些在電視上帶著偏見攻擊他的言論忍不住皺眉，隨即閉上眼睛以沉默代替回答。到達他提前收回的住處時，她有些尷尬地拍了拍呼吸越顯沉重的肩膀，在對方甩了甩頭後決定跟著對方下車。


「我沒有關係，警監……早點回家休息。」說的話有些含糊，汝珍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


「身為朋友還是得把剛升職的檢察官安全送到家才行，」汝珍扯起嘴角笑了笑，感覺地出對方幾乎沒辦法應答和有些偏離的步伐，還是適當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走回直線。「密碼還是一樣嗎？」


「……嗯，」始木忍著強烈的睡意輕靠在電梯牆邊，從鏡子中看見汝珍擔心的表情。「房子收回來那天就改回來了。」


「真不曉得是不是該說檢察官沒有安全意識，各大機關不都有宣傳不要把密碼設成生日這種這麼好猜的數字啊！」汝珍看著電梯到達後，變得更慢的步伐似乎在無聲反駁著。聽見他連續兩次都輸入失敗的提示音之後忍不住拉開他，按下了正確的密碼後扶著他踏入了玄關。


「檢察官有那種『沒洗澡就不上床睡覺』或什麼之類的潔癖嗎？」汝珍扶著他先走到了沙發坐下，隨後打算給他裝杯水，打開冰箱卻發現空蕩蕩的，還真的只有水。「如果沒有的話，就先將就著去睡一覺吧！」


「我沒事，」看著汝珍拿著水瓶走進自己，還是忍不住喉間乾渴的感覺而先伸出了手。「謝謝。」


「我的天！……」始木沒有接穩的瓶子打翻在腳上，一瞬間冰水沁入西裝褲讓他清醒不少。「衛生紙，啊，有紙巾！」


「謝謝。」始木接過紙巾後，還是感覺地出身體沒辦法完全接受腦袋指令的遲鈍，沉悶地嘆了口氣。「警監也早點回家休息吧！」


「檢察官應該不會酒後發生什麼意外吧？我有點擔心。」汝珍打開了桌邊的燈，剛才一路枕著自己而垂落的瀏海讓他看起來更像需要被整理的大狗。


「我沒事，很晚了。」始木只是輕輕地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又看向汝珍。「謝謝，慶祝升職。」


「這也沒什麼……，」汝珍忽然想起始木剛才有些酒意後略提起的過去，忍不住走上前輕輕地撫過他的頭頂。他們之間一直沒有五歲差之間會有的距離，就算始木清醒也不一定會阻止她這麼做，所以她抿了抿嘴沒有停下動作。「做得很好，辛苦了。」


始木沒有答話，只是在她手掌下一晃一晃的，她看見他慢慢地閉上眼睛。把他緩緩放倒在沙發上後，她小聲地對著無人回應的房間說了聲：「不好意思。」便拿了床上整齊的薄被子出來幫他蓋上。


「還好明天星期六，好好睡一覺吧！晚安。」汝珍輕聲說完話後便準備離開，看見桌上堆滿的文件，忍不住拿起便條紙在上面寫上幾個字，貼在玄關之後便悄悄帶上大門，門關上的提示音後是始木沉穩的呼吸聲。

(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