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休假時回龍山署探班的汝珍又碰上了他們要出動的電話,她覺得自己大概是沒藏住眼裡的失落,才會組長一招手就跟著上了車。直到很久以後,她還是不確定上車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咦?」推開人潮走在前方的張建看見傷者時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汝珍。「那是……。」
「什麼?」不明就裡的汝珍透過縫隙看見了熟悉的面孔。「檢察官?」
「拜託不要再這個樣子了……。」她想起很久之前也曾經在心裡這麼祈禱過,坐在救護車裡看著躺在床上的始木,她發現自己正在發抖。「檢察官,一定要沒事。」
「喂,韓汝珍,沒事嗎?」駕駛著自己的車跟到急診室的張建看著汝珍站在路中發楞。「喂!」
「什麼?」被拉著站到旁邊的汝珍終於回神,看著原本應該在身邊的病床早已不知蹤影。「檢察官呢?」
「請問誰是患者的家人?」不遠處的簾子被拉開,汝珍再度看見始木,著急地走了過去。
「他沒事吧?」
「皮外傷,但有輕微腦震盪。」
「腦震盪?他……,」汝珍調整呼吸後才發問,無視張建對自己投來疑惑的眼神。「他之前大腦有動過手術,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手術?」醫生示意護理師去調閱資料,用手勢安撫汝珍。「沒有傷到骨頭,也沒有傷到重要的血管,只是穿著白襯衫才會讓他……看起來有點嚴重。」
「這裡。」護理師遞過平板電腦,醫生看過後點點頭。
「目前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他醒來之後可能會噁心想吐,如果擔心的話,可以等他清醒後,再看他要不要安排做個詳細點的檢查。」
「好,謝謝醫生。」終於鬆一口氣的汝珍轉頭看了眼張建。「幹嘛?」
「妳怎麼知道檢察官動過手術?」
「就知道了,所以發生了什麼事?」汝珍才剛發問就看見對方拿起手機,點點頭讓他接起電話。
「好,我知道了。」張建撓撓頭,面孔有些糾結。「酒駕,對方酒駕,檢察官才會被撞到。」
「這……。」準備向外衝去的汝珍被張建拉住。
「妳在這顧著檢察官,這種事我也不會放過對方的,好不好?」張建直接搬出始木的名字果然比蠻力拉住還有效。「還撞到檢察官,這種新聞的輿論力量也不用擔心。」
「最好不要又是哪個長官的兒子。」
「真的是哪個長官的狗我也會抓來給檢察官道歉的,妳放心。」張建揮了揮手。「醒了給我打個電話,我是說檢察官醒了的話,不是妳。」
「什麼……。」成功被這句話逗笑的汝珍轉過頭,拉了旁邊的椅子坐下。
「快點醒過來。」汝珍看了眼對方身側的手,忍不住伸出手握緊。
汝珍睜開眼的時候躺在一片森林中,她坐起身甩了甩頭,身旁沒有始木,也沒有應該在他身側的機器,甚至不在應該要身處的醫院急診室裡。站起身拍掉塵土,向著眼前三條岔路看了看,選擇了正前方的路前進。
「大概是夢吧?」不然吹在臉上的風應該要有感覺,旁邊的鳥鳴應該要有聲音,看著的景物應該要有情緒……。
「檢察官,也是這樣嗎?」汝珍停下了腳步,想起了站在急診室那一瞬間像被抽離空氣令人難受的氛圍。她忽然覺得胸口有些壓迫,彎下身喘了喘。又想起了那次始木主動說了夢境後,偶爾會提起自己關於動了手術後對於生活的想法。
「檢察官……。」不知道為什麼光是念出他的職稱都能讓她感到安心,汝珍自嘲似的笑了笑。明明這個職業也有很多人,但只有黃始木這個人配上檢察官三個字才能有這樣的效果。
「喔?檢察官!」看著不遠處湖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汝珍向著對方跑去。「喂!」
「黃始木!」隨著她的靠近,那個身影最終跌進了湖中。「檢察官!」
正準備跳下去時,從水中升起了一個身影。
「不會吧?」腦中閃過小的時候聽過斧頭掉進湖中的故事,因為是夢境所以才這麼荒謬嗎?不管是金色的還是銀色的,還給我原本的檢察官就好。在腦中快速運轉了幾個故事後才等到那身影微笑開口。
「跟隨著他,這條路只會更加艱辛,也不會後悔嗎?」
「什麼?」想起這些年經歷的種種,還有最近因為牽扯某高層而被迫暫時休假的事,汝珍低下頭。甫又想起對方第一次在車上對著她說:『完全被掩埋的真相,是被韓警衛挖出來的。』和在她家樓梯間,那句看似拐彎抹角卻又直接的:『最近不畫畫了嗎?』
「是,」汝珍抬起頭,她能感覺視線變得模糊,但嘴角卻跟著心情上揚。「是。」
「既然這樣,那就去救他吧。」話音剛落,汝珍已經跳進水中了。
看見穿著西裝的始木隨著水流懸著,汝珍用力撥動身側的水向對方游去。在勾住對方後將他轉了方向,固定好後向著上方游去。在浮出水面後,她感覺到對方抓住自己的手,理應先往岸邊前進的汝珍往前探出看著對方。
「檢察官?」看見對方一如既往無波瀾的眼神,汝珍瞬間覺得像是被電擊一樣。「檢察官,不認得我了嗎?」
「為什麼這麼問?」
「唉唷……,真是的,會這麼問就不是不認得了啊,」汝珍想拍對方卻只濺起水花,因而讓始木本就濕透而塌掉的頭髮更加落魄地黏在額上。「剛剛那眼神和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一樣。」
「怎麼樣?」
「就是……。」汝珍話還沒說完便覺得肩膀被人用力提起。
「警監,醒醒。」始木的聲音再度進入耳中,汝珍再度睜開眼。
「檢察官,不是掉進湖裡了嗎?」隨即看了看周遭,發現護理師抿著嘴憋笑。
「還是盡量避免劇烈運動,腦震盪的話還是要再注意一些。」
「啊……是在醫院啊……。」汝珍避開視線,尷尬地笑了笑。「大概最近壓力太大了,作了奇怪的夢,抱歉。」
「整個急診室都知道我的名字了。」
「是……欸?什麼?」終於抬起頭看著對方,不像玩笑的眼神讓他的話更有幾分真實。「我剛剛,作夢的時候也喊了檢察官的名字嗎?」
「嗯。」
「啊,對不起……。」汝珍低下頭卻瞥見她還把對方的手握在手中,像觸電一樣彈開了手。「那個……身體還好嗎?」
「剛剛不是說了嗎?」
「什麼?喔……避免劇烈運動,對了,醫生說腦震盪有可能會噁心想吐,你的頭……,」汝珍把頭髮撥到耳後,用手輕輕地指了對方的腦袋。「醫生說可以的話還是安排做個檢查比較好。」
「嗯。」
不曉得經過了一分鐘還是一個小時,僵持的沉默讓汝珍不太自在。
「我先……」正打算離開的汝珍看見始木微笑看著自己。「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想起上次和警監一起昏倒在醫院的事。」始木抿了抿嘴,隨即想起什麼。「所以警監考慮的怎麼樣?」
「什麼?」才開口就意識到對方在對什麼事情發問,飛快眨了眨眼後低下頭。「嗯,就這樣吧。」
「什麼意思?」
「就是那樣……。」看著地面的視線裡忽然出現了一隻手,汝珍抬頭看著對方。
「警監的手。」看著始木一臉真摯地說著話,汝珍想腦袋撞到的可能是自己,不然怎麼會覺得有些不切實際,這種有些暈眩又發脹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呢?想起夢境裡那個掉入湖中的身影,伸出手握住了仍懸在空中等待的手。
就算要走在沒有盡頭的森林,也會有陽光的吧?
( fin. )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