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森林 - 特檢小組

 

始木看著手邊所剩無幾的文件輕嘆了一口氣，看著電腦螢幕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抿起嘴思考著下午金輔佐檢察官抽空跑來提醒他的事情，像是決定了什麼之後便闔上手上的文件疊回『尚未簽核』上方，放進了背包後，結束了今天在檢察廳不必要的加班日常。


他一般來說不特別參加聚會，應該說基本上不參加任何聚會，就算是上司的命令，他也只是到場示意一下便會找時機開口離開。與其說是和他人保持距離，不如說是評估過後沒有參與的理由。他總是在心裡記著自己曾說過的那句話──『我身邊不會有任何人，永遠。』只是沒有想到這句話漸漸地被放置在心裡最角落的位置，和警監一起的時候他幾乎忘記這件事。


他還記得他說出這句話的對象是誰，是在特檢小組前遇到金正本的時候說的。為了調查一件案子而組成的特別小組本就有解散的一天，誰知道他們這段緣分居然在崔英事務官回首爾時又再連起。





「檢察官，在忙嗎？」金浩燮輔佐檢察官等待應門聲後，小心地探頭進始木的辦公室。看見始木探向向外面的事務官點頭示意後，才走進辦公室並半掩上門。「這幾天崔英事務官回首爾出差，傳了訊息問要不要特檢小組聚會一下，張刑警說應該沒有問題，金正本說一定到場，韓警衛……不對，現在是警監，韓警監說應該可以準時到場，讓我來問問檢察官您。」


「嗯，收到了，」始木看了眼亮起的手機頷首表示同時收到了訊息。「時……」


「唉唷，檢察官居然還放著那時的合照嗎？」金浩燮摀著心臟有些感動地指著始木身後檔案櫃上的照片。「那時候真的很棒對吧？檢察官一起來吧？晚上七點在兩條街外的那間燒烤店，如何呢？」


「……如果不忙的話。」始木輕輕伸手拍了拍左前方幾乎與螢幕同高的文件示意。


「唉唷，怎麼檢察官總是有簽不完的文件哪，知道了，希望檢察官能出席。」金輔佐檢察官笑得合不攏嘴地帶上了辦公室的門離開。





抵達約定的地點後，看見熟悉又意外的身影出現時，大家熱烈地歡呼並招呼著留給始木的座位，他瞥了眼正對方還空著的位置──說會準時到場的人呢？他想起前幾次他們約飯也總是會比他晚到的汝珍，一邊往前方桌子舖上衛生紙並放上餐具。


「咦？看來我是最後一個呢？不是說好七點嗎？怎麼大家都提前到了？」汝珍的聲音出現才拉回大家的注意力，她再度受到熱烈的歡迎聲。「各位不會為了聚會偷偷翹班了吧？」


「身為公職人員說什麼翹班不翹班，我們能準時下班就該偷笑了吧！」張健的聲音宏亮地從最遠處傳了過來，汝珍瞥了眼座位旁的金正本輕點了頭，忽地想起前幾年送來的那支、被說很奇怪的口紅而有些尷尬，但又忍不住慶幸──還好現場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張健。


「等會再聊天，都點餐了嗎？」汝珍剛放下包包便感受到崔英特別繞過來給她的擁抱。「難得回來首爾，最近過得好嗎？」


「還可以，餐點剛剛都先點過了，本來想著先到這裡點好大家來就可以吃了，誰知道一個比一個早，」崔英和汝珍做為特檢小組唯二的女性，自然更親近一些。「警衛……不對，聽金輔佐檢察官說現在是警監了，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嗎？」


「我嗎？」汝珍視線落在前方的始木，對方眨了眨眼並沒有任何回答。「小章魚吧？剛才有點了嗎？」


「沒有，我來去加點，飲料呢？」金浩燮站在她身旁，插著腰聊天就像當年站在始木的辦公室的身影。


「可樂。」汝珍像想起什麼一樣笑了一下，隨後又點點頭。「兩瓶可樂。」


「這種場合怎麼可以不喝點酒？」金正本終於開腔搭聲，還沒思考為什麼汝珍點了兩瓶可能便又再開口。「要喝點酒嗎？」


「我……，」汝珍用手做了轉動方向盤的動作示意自己開車。「你們喝，我可以載你們。」


「檢察官呢？」


「我……，」


「可樂，剛才說兩瓶可樂。」汝珍揮了揮比著Y字的指頭。「我剛才來的時候也看見檢察官的車了，所以應該也不能喝酒？」


「嗯。」始木點點頭應聲，隨即收回盯著汝珍和平時不同唇色的視線。


「話說回來，從特檢那時到現在認識了這麼久，我們現在是不是也不一定要用職稱稱呼彼此了？」金正本放下了喝了一口的燒酒說道。


「要說熟的話好像也不是可以熟到可以叫名字的程度。」張健隨即開口引來了一陣笑聲。


「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家可以親切一點，就像我叫始木一樣啊。」金正本略帶不滿地玩笑回話。


「不如告訴我，你想直呼誰的名字？」張健刻意地望向汝珍，不意外被對方以眼神示意“不要鬧”。


「就只是想和大家親近一點而已啦！」金正本隨意地回答。「啊！照片，等下也要合照！順便把照片換成群組的照片如何？」


「哇，是在搞小團體嗎？」張健看著一臉無辜的金正本和尷尬轉開頭的金浩燮和崔英笑了一下。「還說想和大家親近一點，看來你們早就親近了喔！既然這樣我也要來組隊，你過去，和他們坐一起。」


「我先來的，位置當然是我先選。」金正本阻止了張健起身拉著他要移動的舉動並作勢抱住桌子。他特意第一個到就是為了選到好的座位，如今一切照著他的安排，又豈能隨意變動。「張刑警不要這麼幼稚。」


「身為自由律師你絕對是第一個到場的吧？這位置看來都精心安排過了，實在讓我懷疑你別有居心。」張健晃著手指邊嘖聲說道。


「唉唷，沒有這回事啦！」金浩燮拿起酒瓶。「現在還有在調身體嗎？可以喝酒了嗎？」


「一點點還行，反正等下韓汝珍會載我回警署，對吧！」張健把目光拋向對方，突然被點名的汝珍馬上聽出意思並回答。


「對，所以張刑警就放心喝吧！」汝珍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後又用眼神感激對方解圍。


「孩子們，都還好嗎？」突然開口打斷話題的始木看向站起身的張健，現場一陣靜默後是汝珍的笑聲。


「這時候可以問的是『孩子現在多高啊？有沒有特別像爸爸還是像媽媽啊？』之類的。」汝珍繼續剛才因笑出來而停下往杯中倒可樂的動作。


「孩子們現在多高呢？」停頓了一會兒又丟向張健的話讓金浩燮和崔英看了彼此一眼。


「嗯，大概，這裡，」張健順著原本就站著的身體，伸出手在大腿旁邊比劃著。「小孩子真的是一轉眼就長好大了，上次你們看見那次，才這麼大。」


「檢察官見過張刑警的小孩嗎？」崔英忍不住發問。


「你們這才是偷偷搞小團體吧！居然私下見面不約。」金正本幼稚地指著他們說。


「不是，你們都沒有看新聞嗎？」張健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前兩年的檢警會議啊，黃檢察官是檢方代表之一，我和韓汝珍是警方的代表啊。」


「但這不表示你會帶小孩去參加檢警會議吧？」金正本皺著眉頭開口。


「這個當然沒有，是……，」還沒說話便被上餐的動作給打斷，大夥兒吵吵鬧鬧地往烤架上放進各種食材，氣氛隨著油滴落炭火上而起的滋滋聲更加熱鬧。




「警監不吃嗎？」崔英看著顧著烤肉放進大家碗裡的汝珍開口，語音剛落便看見始木將自己放滿肉的盤子和汝珍的交換，並接過汝珍手中的夾子繼續動作。


「怎麼可能不吃，難得有飯局可以大吃一頓。」汝珍帶著些無奈的表情往嘴裡送肉。「果然還是特檢小組最好了，以後可以多約幾攤。」


「認識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看始木烤肉，」金正本含著肉口齒不清地說道。


「不要說第一次看檢察官烤肉，我第一次看見檢察官在一個飯局待這麼久。」金浩燮接著的話引起一片笑聲，始木愣了一下，點點頭表示同意並微微揚起了嘴角。


「我的天啊，我剛剛是看到始木笑了嗎？」金正本像看著外星人一樣地看著始木，懷疑是自己喝多出現的幻覺，但桌上僅半瓶燒酒顯示著他確實清醒著。


「我們檢察官笑起來很好看，才不是第一次笑呢！」金浩燮像炫耀般地說著與始木重遇後不時會見到的笑容。


「話說回來，這邊除了我、始木之外，還有單身的嗎？」金正本無視金浩燮的話，隨即轉移話題。


「你是想原地辦起相親大會嗎？」張健直接點出他的意思讓金正本有些心虛地回話。


「不是，我……，」


「我，不是。」始木簡短地回答。


「我也不是。」汝珍隨即附和道。果不其然引來金正本難以置信而瞪大的雙眼，和崔英驚呼的聲音。


「警監有男朋友了嗎？我就覺得換個環境是好事，」崔英玩笑地說著，並勾住汝珍的手。「早知道警監有戀人了就該請對方來給我們看看。」


「是啊，幫警監鑑定一下這人合不合格，我們大家這麼多雙公正的眼，絕對不會看錯的。」金浩燮也有些可惜道。


「其實呢……，」汝珍停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飄移。「這個人你們也認識。」


「什麼？」除了張健以外的眾人大聲回應她的話。


「唉唷，特意討論這種話題並不是我擅長的。」汝珍不好意思地喝了一口可樂。


「既然都認識的話，更應該帶來給我們鑑定一下啊！」金正本抿了抿嘴，隨即又指著汝珍的手機。「現在，現在就打電話請他過來，我要看看這人長什麼樣子。」


「什麼？……」汝珍尷尬地順著眾人的視線拿起了電話，目光落在前方人身上時更顯無措。默默地滑開手機螢幕並緩慢地點開通訊錄，眾人偋住呼吸的安靜讓汝珍的指頭有些游移，最後還是撥通了電話。


「不是，」張健看著從西裝外套內側拿出手機的始木開口。「就沒有人問為什麼黃檢察官也這麼剛好不是單身嗎？」


「咦！？」金正本的音量大到引來隔壁桌的視線，但他只顧著看兩個拿著電話的人。「你們……什麼時候？哇，這到底是什麼啊？」


「檢察官和警監嗎？」崔英突然想起剛剛說過的話。「我投票通過，沒有比黃檢察官更適合警監的人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們檢察官當然和警監在一起最好了，我就說他們一定會在一起的，」金浩燮忍不住在胸前叉手。「從特檢那時候看起來就很不一樣。」


「不是……不是那時候，是後來才……，」汝珍極力反駁，並瞥了眼還陷入衝擊中的金正本。「也不是刻意瞞著的，只是也想著趁著今天的聚會，如果有機會可以開口的話。」


「感謝金正本幫韓汝珍找到了適合開口的時機點，」張健走到兩人中間搭著他們的肩，不意外受到汝珍有力的肘擊，他吃痛著說道。「正本啊，我可是用生命為你示範，這麼暴力的女人還是留給黃檢察官比較好。」


「喂！」差點再補上一拳的汝珍笑了出來，看著金正本突然坐直的身體嚇了一跳。「怎麼了？」


「我不會放棄的，始木啊，你不好好珍惜的話我會搶過來的。」金正本認真地看著始木開口。


「警監並不是物品，她有選擇的權利，」始木偏過頭想了一下。「所以用“搶”這個字並不妥當。」


「這種時候是講究用字的問題嗎？」金正本笑出聲，正打算開口。


「就是這麼謹慎，我們檢察官才會考上檢察官哪！」金浩燮忍不住補槍又讓其他人笑成一片，金正本像認輸般低下頭。


「好吧，既然這樣我也只能祝你們幸福，」金正本隨即指著汝珍的唇。「虧我還想說那支口紅很適合警監。」


「什麼？居然那麼久之前就對警監有意思了嗎？」崔英驚呼道。「我還以為是這次才……啊，說到這個，群組是今天早上才創立的，我們並沒有私下聯絡。」


「口紅？」始木看著汝珍，她有些尷尬地低下頭。「顏色很奇怪的那支嗎？」


「喂！黃始木！」金正本大聲反擊只有引來更多的笑聲。


「最後特檢小組的聚會變成了歡樂攻擊金正本大會。」張健下的結語更是讓始木也忍不住低下頭笑得更明顯。





這次新的合照最後並沒有變成群組的照片，它再次被洗出來放在了始木辦公室後方的檔案櫃上。與當年不同的是，這次始木就像汝珍送給他練習的那張畫一樣，嘴角的弧度上揚地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