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木眨了眨眼，把注意力放回電腦螢幕上的文件，跳動的輸入鍵停留在標題下方他的名字旁。垂下眼看了右下角顯示的時間和辦公室已然偏移的太陽影子。
──他似乎已經維持這樣的狀態好一段時間了。
他閉上眼揉了揉，聽起來有些沉重的嘆氣聲迴盪在關上的辦公室內。視線忽然落在夾在螢幕旁的那張塗鴉。無法阻止的記憶如泉水湧進腦袋。
──「禮物，讓你看著練習微笑。」
他還記得收下這幅畫的原因和場景，明明並不是很久以前，如果以他的年紀來算，認識汝珍也不過是短短幾年，甚至連幾分之幾也提不上，但她所佔的比重卻出乎意料地無法忽視。
──在意外發現她要出國研修的消息後。
一直以來自己對於情緒的定義都不太清楚，甚至連東載失蹤後，他關於「擔心」的表現還是由蛇現告訴他的。撇除掉現在不在這裡能詢問的前輩，他似乎也沒有其他總是像汝珍一樣解決他的問題的人。
──特別是這個人現在變成了他失常的問題來源時。
他試著把注意力在下班之前拉回文件上，卻發現仍舊無法寫下任何一個字時，更深地嘆了口氣。放棄似地靠在椅背上，腦中閃過了一個模糊的詞彙。
──這感覺是失落嗎？
詫異於自己突然出現的不合理情緒，他想起他們一起查案那時，從對方手中收到的那張大腦結構圖。記得當時看見落下的筆畫成了潛意識避開的圖時還有些慌張。他以為自己的秘密藏得很好，畢竟除了那次被新聞爆出後，他向當時還是地檢長的李昌俊前輩坦白前，幾乎沒有向任何人提過這件事。
──「難道也有人在暗中調查我嗎？」
他想起那時汝珍似是無謂但情緒卻明顯表達出有些受傷的話。明知道她不會私下調查自己，卻還是對於她強烈的直覺和共感能力感到不可思議。他的大腦裡，真的有那些所謂「其他的事情」嗎？
他看了眼手錶，認命地把未完成的工作放進背包和粉色包巾裡，在事務官和科長有些驚訝的目光中，準時離開了辦公室。調整了肩上因為沉重而滑落的背帶，他希望能盡快回到家中，卻發現自己的步伐像綁了鉛塊一樣難以移動。等到終於走到了自己平時停車的位子時他才想起來今天因為車子故障，他是搭地鐵來上班的。
想到下班擁擠的人潮和自己的行囊，他忽然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不曉得自己站在原地多久，才又邁開步伐離開停車場。他決定今天搭計程車回家，在經濟許可的範圍內奢侈一回似乎也不是什麼值得吝嗇的事。
──警監現在應該正在收拾行李了吧？
他看著窗外馬路的另一邊，提著行李箱上車的陌生人，想像了汝珍的樣子。光是想著她把自己心愛的漫畫都放進箱子可能就需要好幾車時，他發現自己臉部的肌肉像有自己的意識般牽動了，車窗上映出微笑的人是他嗎？
──「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呢！」
在小吃攤一起討論著案情的兩人，在看見他的笑容後興奮地想拿出紙筆。他忽然有一點點後悔說出了拒絕她原本想要動筆的話，她總是寫滿情緒的雙眼在那一刻被填滿了『沮喪』。原來被拒絕的時候會出現的情感就是這個單字嗎？
──如果像他這樣的人能夠用有限的經歷去定義別人的情緒的話。
在紅燈亮起的等待時刻，他看見了路旁落下滿地的枯葉，想起汝珍那幾件相似色彩的大衣，包裹著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身體在第一線搏命，在她成為行政警察後晉升成為戰袍。如果要細數，他想他可以說出他曾經看過她穿著哪些外套，和他一起用餐或穿梭在案發現場。
──似乎不知不覺地就記住了很多關於警監的事。
想起下午意外從張健傳錯的訊息得知這消息時的畫面，雖然那幾個字他都識得，卻突然像一個字都認不得的衝擊，他找不到言語來形容當下的感覺。儘管訊息很快速地被收回並收到了抱歉傳錯人的訊息，他還是沒辦法忽略那幾個字。
──「幹得好啊！我們龍山三署的韓汝珍要去美國了，帶個男朋友回來吧！」
他記得那封傳錯的訊息裡是這些字。
( To Be Continu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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