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森林 - 下雨了 ( 下 )

始木看著幾度欲言又止且眼神游移的汝珍，決定先開口打破沉默。


「那天……，」大概是察覺了始木的意圖，汝珍更快地先開啟了話題。


「抱歉。」始木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靜靜地把雙手放在膝上，轉過身面對她並微微欠身。


「檢察官，道歉的原因是什麼呢？」汝珍看著他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的反應忍不住發問。


「我……，沒有經過警監的同意，做出了失態的行為。」始木輕蹙眉，以為原因再明顯不過。


「所以這是個遲來的道歉嗎？」汝珍自嘲地撇了撇嘴角，語氣有些不客氣。


「我……一直在思考發生這樣的事情後，對警監造成了多大的困擾，導致太晚才能開口道歉。」像是要強調自己說的話是真的一樣，他再度重複了一次。「我很抱歉。」


「不如這麼說好了，」汝珍重重地嘆了口氣，始木打直了腰桿做出要仔細聆聽的姿勢。汝珍隨手把杯子放在桌面，撐著沙發向前瞬間縮短了兩人的距離後，單膝半跪在沙發上，左手壓著桌燈旁的扶手，在始木向後退的同時，又將右手抵在他左耳旁的牆上。


「警……，」後面的話沒能說完，始木退無可退地看著汝珍逐漸靠近的臉閉上了眼睛。儘管汝珍的呼吸已近到能感覺臉上癢癢的，但他卻始終沒感覺到記憶中曾碰過的嘴唇落下。他緩慢地睜開眼睛，對方確實停在咫尺距離，但臉上卻帶著捉弄意圖的笑容。


「檢察官知道嗎？有時候比起經過對方同意才做出行為，有時候沉默也會是種回答，」汝珍退回了一些坐回椅子上，裝作認真教導對方的口氣卻在把短髮撥向耳後時露出了破綻。「當然也不是說什麼情況都通用，嗯，至少某些時候默認也是種同意。看我也給了檢察官足夠的時間拒絕？」


「所以警監的意思是當時是同意的嗎？」始木看著對方脹紅的耳朵，身體微向前傾地觀察她的臉。


「就……不是不同意的意思。」汝珍看見對方投來的視線，轉向另一邊看見落地窗外仍磅礡的雨勢。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快速地回過身，舉起手就往始木的手臂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唉唷，還是檢察官覺得我是那種不要也不會開口拒絕的人？是不是忘記我也是警校出身的了？」


「不是。」始木看了眼被打的手臂，這短短幾分鐘驟變的氛圍和對話讓他有些跟不上。


「喔？又是那個鬧脾氣的表情，」汝珍再度靠近觀察對方笑出聲，改為小力像是賠罪般地輕輕拍了拍剛才始木被打的位置。「抱歉，我忘記在警校的時候常常因為力氣太大而被人罵。」


「所以警監……，」始木看了眼冰箱，又低下頭，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完成句子。「沒有生氣嗎？」


「怎麼可能沒有，」看見始木又露出像被問及初戀那個無辜的表情，汝珍努力克制上揚的嘴角。「親完人就走，什麼解釋也沒有，就這樣讓事情發酵是很不負責任的行為。」


「抱歉。」始木聽完了話又悶了許久才開口，抿了抿嘴又補上了一句。「因為是初吻。」
「咳……，」重新把杯子拿回手中把玩著，正喝下一口茶止渴的汝珍被對方的話給嗆到。腹誹著對方大概是要報剛才被那一計拍背的仇才故意這時候說出這種話，她瞇起眼睛嫌棄的意味強烈。


「是實話。」始木的表情和眼神太乾淨了，汝珍覺得自己都要相信對方了。


「檢察官明明多我五年的時間可以學習都浪費了，是把時間通通拿去準備考檢察官了嗎？」汝珍腦中閃過看見之前曾瞥見始木證件上的出生日期，忍不住開起了玩笑。


「年紀和戀愛經歷並不能畫上等號，」始木認真的語氣像是站上了質詢臺的另一邊。「警監看起來也不是有很多經驗的人。」


「為什麼？」汝珍不解地回問。


「第一次問警監有沒有男朋友的問題時的反應，當時還是警衛的妳看起來和其他人不一樣。」始木停頓了一下觀察對方，又馬上補充說道。「我的意思是，檢察廳也會有聚會，那種充滿好奇詢問對方私生活的對話後的反應，和警監那時被問起的反應都不一樣。」


「所以檢察官是觀察後得出這樣結論的嗎？我也是……嗯，有交過男朋友，」汝珍對於話題突然轉變感到有些微妙，既不想回答關於過去卻又想解釋清楚的心情有點複雜。「不過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交往多久呢？」始木繼續發問。


「怎麼突然好奇這個？對於別人過去的生活竟然也會有興趣嗎？」汝珍警戒地回答，拒絕說出當年考上警校後就交了個男朋友，在她忘記第幾次因為訓練而放鳥對方後就宣告分手，算一算大概不到一週。


「看起來少了我五年的人生經歷也沒有因為談戀愛而讓未來變得比較不同。」始木下結論般地語氣讓汝珍想起那年堅持要她帶畫合成像軟體時的時候。忽然來了聲雷，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窗外。「雨變大了。」


「嗯，幸好得到了解答。」汝珍細語在密閉的屋內也能聽清楚。


「什麼？」


「以為檢察官只是，比如什麼為了案子想知道做出這種事會有什麼反應之類的，」汝珍聳肩再度開起了玩笑，「檢察官也是個普通人啊，偶爾也會一時意亂情迷出現脫序行為的那種。」


「所以說，」始木站起身走到了房門前，伸手鬆開了有些緊繃的領帶。「警監是來繼續的嗎？」


「不要一臉認真地開這種玩笑！」汝珍雙手掩面，認識這些年已經能從他的語氣判斷他認真發問的程度。站起身打算快速經過對方身邊時又停下了腳步。「下次再說。」


「下次？」始木看著汝珍，等待著她的回答。


「嗯，下次，」汝珍抿了抿嘴，有些游移的目光最後落在始木的臉。「不要嗎？」


「好。」汝珍再度抿嘴壓下了想笑的反應，快速地把唇印在和上一次相同的地方。「晚安。」


「……，好。」始木看著飛也似逃離的身影留下了電子鎖鎖上的聲音，緩慢又僵硬地看向窗外又變弱的雨勢。


他的初吻和第二吻，都在下雨天，對於雨天時會出現的煩躁感已經沒那麼明顯，如果是這麼形容那種感覺的話。在雨勢忽大忽小的奇妙變化間，他似乎也能察覺到了自己這段期間也跟著起伏的狀態。


他現在好像有點期待下一次下雨的時候了。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