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森林 - Multiverse（下）

 

「檢察官！」始木走了一段距離後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在叫喚，剛打開的車門又被關上。


「怎麼了？」他快速地從對方的服裝判斷是剛才才剛分別的、另一時空的韓汝珍。

「那個……我忘記這個時空的地鐵已經過了末班車了，如果從這裡回去我住的地方有段距離，搭計程車有點……，」汝珍尷尬地拍了拍口袋。「身上錢不夠，方便跟檢察官借點錢嗎？下次過來的時候我會換些錢還給你的。」


「上車吧。」始木再度打開車門，示意對方上車，看見汝珍有些遲疑。「妳住在東豆川嗎？」


「咦？不是，為什麼這麼問？」汝珍抓了抓因為一路奔跑而亂翹的髮尾，吸了口氣繞到車子的另一邊上車。始木看著抱著大行囊坐在前座的汝珍眨了眨眼，後者便會意地把背包放到後座。「安全起見對吧？不管什麼時空的黃始木都能用眼神說話。」

「妳不是說機器在住的地方充電，那為什麼還要背著那麼大的背包？」始木發動引擎，手自然地落在副駕駛座椅背上準備倒車，卻沒想到這動作讓汝珍習慣地靠在上方，隨即快速退開。


「抱歉，抱歉！」汝珍看了一眼始木便把視線放到窗外，看著鮮少行人的夜晚想起她和她的始木的日常。總是在那些出差回自己時空的夜裡，始木載著她回去休息。從一開始的不自在到後期到縱容讓她多了很多過度依賴的習慣，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卻沒有辦法改掉。


「看來另一個時空的我，讓警監很放鬆。」始木毫無情緒地丟了一句話讓車內氣氛更加尷尬。後來一路上始木總是不時把目光落在對方身上，欲言又止的樣子反倒讓汝珍受不了了。


「有話就說，一直看著別人實在不太禮貌。」汝珍像是賭氣地瞪向始木。「這點你們真是完全不一樣。」


「的確有很多想問的，但不曉得該怎麼開口。」始木停頓了一下，在夜裡的信號燈前停下車子。像在猶豫的神情讓汝珍又不忍開口。「其他……時空的我，也有動手術嗎？」


「有，只不過位置都不太一樣，」汝珍輕輕指了指他的頭。「你是大腦，我那個時空的檢察官是心臟，還有一位動的是雙眼。雖然都不一樣，但都是非常高難度的手術，對你們自己所處的時空而言。」


「心臟？」


「都是些可能影響你們未來思考模式的位置，比如檢察官的大腦，動了手術之後可能對於情緒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我那裡的檢察官，他總是在思考他是不是冷血的人，因為動了心臟手術的關係讓他想得比較多。」汝珍嘆了口氣。「差點失明的那位檢察官，好像總是懷疑自己看見的是不是真相，還是他只能看見他被允許看見的。」


「除了我以外，妳也和其他的我談過嗎？」始木蹙眉，想像著各式各樣的他限於相似的情境中。


「扣掉你，還有我認識的檢察官，另一位則是和我們時空合作的另一時空的檢察官，汝珍笑了一下。「我們那邊意外知道有平行宇宙的時候也嚇了一跳，沒想到另一時空的他們早就見怪不怪，這就是平行時空。」


「那些我，」始木停頓了好一會兒，像是快速瀏覽自己這幾十年的人生後才又開口。「在自己的崗位上都一樣堅定嗎？」


「突然知道有其他的自己很難接受對吧？」汝珍笑著搖搖頭，索性側過身面對始木。「我說過了，就算發生了不一樣的事，但絕大多數的特定事件和人的個性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就我目前遇到的黃始木，提著的天秤都和你的一樣，不為任何人所動。」


「妳怎麼確定我的標準也是一樣的？」


「因為你是黃始木，是那個不管在哪個時空都有點討人厭，卻又正直地讓人無法拒絕的黃始木。沒有你大概每個時空都要失衡了吧！」汝珍誇張地說著，忽然看見始木嘴角揚起的笑容而感到激動。「我的天啊！你居然會笑嗎？我以為只有這一點和其他的黃始木不一樣！」


「什麼？」始木看了一眼窗戶上的倒影，想起相識汝珍那年也被說過了類似的話。


「笑起來很好看呢！不愧是檢察官。」這個汝珍的話和他曾聽過的話重疊，他忽然有些恍惚，不確定到底這一晚上發生的事的真實性。汝珍從口袋拿出一本小本的筆記本，快速地在上面唰唰地動著筆。「這個，送給你。」


「唉唷……，看來不管是哪個時空的韓警監畫功都差不多……。」始木略帶嫌棄的語氣果不其然引起汝珍的嘖聲，但還是小心地把畫收進了西裝內側的口袋。


「話說回來，最近的韓汝珍好像不怎麼畫畫了。」汝珍像是談論別人的事一樣開口，雙手抱在胸前嘆了口氣。「檢察官有發現嗎？」


「嗯？」始木想起前不久他才在汝珍南山的住處說了一樣的話，看來有些對話的確會發生，只是說出的人不一樣。「嗯。」


「她最近心情不太好，看著她陷入那樣的狀態卻無能為力，真的滿令人沮喪的。」汝珍轉過臉，試圖從始木臉上捕捉情緒。「對吧？」


「對吧？」始木複誦對方的問句，並沒有直接回答。在汝珍指定的地點停下了車，看著熟悉的臉背著偌大的背包下車並靠在窗前，他忍不住跟下了車。「那個……，那張紙，如果直接給警監的話會有幫助嗎？我並不擅長這些情緒處理。」


「但你希望可以幫上韓汝珍，」汝珍完整了他的話，欣慰地笑了笑。「那張紙給她看是沒有用的，但如果檢察官真的想不到辦法而打開的話，我相信你能懂那是什麼意思。」


目送汝珍進入了一棟不太顯眼的大樓後，始木才重新坐回車上。他摩挲著那張紙，決定打電話給汝珍。他們在深夜裡相約一間蔥餅店，他打算第一個告訴她即將調派原州的事。





「會有過的不好的可能嗎？」始木停下了剛碰擊完的燒酒杯反問。

「……。」汝珍搖搖頭，如初見時的短髮擺動在她消瘦的雙頰，勉強的笑容讓始木想起剛剛才分別的那個人。於是他靜靜地看著汝珍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著蔥餅，想起了他們每個時空都會以各種方式在一起，也許現在這樣就是在一起了吧？


始木在和喝的微醺而看著窗外的汝珍坐在代駕的計程車上，輕輕打開了那一張紙，隨即像被捉弄一般又把紙張放回了口袋，和剛才那張新來的塗鴉一起放在左側胸口前的口袋。


看了一眼閉上眼有些疲倦的汝珍，始木轉過頭看著窗外，這次他看見了窗戶上倒映著他的笑容。就像初次被汝珍畫進『我們之間』那時的感覺又出現了。




那張紙上寫著的東西，是什麼呢？


答案只有黃始木知道。


遇見另一個時空旅人的故事，也只有黃始木知道。




(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