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森林 - After Christmas

兩人雙手各自插在口袋中並肩向前走著，始木餘光能瞥見汝珍調整了頸部的圍巾，盡可能減少臉部直接迎風的面積。


「很冷嗎？」始木忍不住開口，冒著煙的句子加強了問句的力道。他說完話後也伸出手碰了已經到頂的拉鍊，確認它並沒有擅離職守。


「哈⋯⋯。」汝珍沒好氣地笑了一下，瞟了他一眼，更加用力地抬起腳步，步伐在雪地上留下了更深一些的足跡。「前面看起來有休息的地方，在那邊休息一下吧？」


「好。」始木跟著一腳深一腳淺地前往目的。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無辜，開口邀約要看夜景的是汝珍，只是發問關心卻被瞪了一眼。「不過警監為什麼突然想來看夜景？」


「嗯？總是有那種瞬間想做什麼事的衝動吧？檢察官沒有過嗎？」汝珍反問，雖然她也對自己沒來由的主意感到一瞬間的後悔，但想像在聖誕夜看著城市燈火亮在一片雪花中，她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沒有。」始木直接了當的回答像是意料之外卻又符合他的個性，汝珍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拍了拍他的上臂。


「希望檢察官也有那麼一天，偶爾⋯⋯」汝珍站定在休息處門前喘了口氣。「偶爾也不要思考太多，讓自己有點不一樣的體驗吧！」


「嗯。」隨口回應的始木跟著對方打開的門走了進去。沒有期望中溫暖的空氣迎接，燈光還一閃一閃的，始木轉過頭看向汝珍。


「有人在嗎？」汝珍向著不大的屋內出聲，除了電器發出微弱的聲音外沒有回應，她小心地探頭向長廊後看去。「奇怪了，以前有個大叔都會在這的。」


「『以前』是多久以前？」始木跟著汝珍走進長廊，後方的房間從門縫下透出一些微光，他拉了拉汝珍的臂彎，指了指地板。汝珍點點頭，會意地走上前輕輕敲門。


「有人嗎？」汝珍轉開了門把，這次倒是真的有了舒適一些的溫暖迎接，兩人看著發著紅光的小小暖爐前有個身影，對方緩緩地轉過了身。「大叔？」


「韓汝珍？」聽起來因為冷空氣而有些沙啞的聲音叫出了她的名字，汝珍開心地走到那人面前，有些乖巧又頑皮似的鞠躬打招呼。


「好久不見，我是警大的韓汝珍。」汝珍和對方對視一眼後忍不住大笑出聲。她招手讓始木靠近暖爐一些。「大叔最近過得還好嗎？怎麼這裡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外面暖氣沒有開？」


「以前是妳們那群孩子常常跑上來，擔心妳們著涼才會隨時都開著暖氣的，現在剩下我一個老頭，移動範圍又不大，開那麼多電器做什麼？」大叔和藹可親的笑容讓始木忍不住猜想他以前的模樣，謹慎地點點頭回應對方投來的目光。「這是男朋友？還是老公？」


「什麼？⋯⋯唉唷，亂說什麼。」汝珍有些慌張地瞥了始木一眼，隨即揮揮手否認道。「是一個朋友，問他有沒有看過夜景，他說沒有，才會帶他來大叔這個最棒的觀賞位置。」


「男朋友也好，朋友也好，反正我還是第一次看妳帶警校以外的人出現在這。」大叔笑了笑，隨即轉向始木。「不要介意，我開開玩笑而已。」


「嗯。」始木簡短的回答反倒讓大叔再次微笑點點頭。


「不過你們今天來的時間點不太好，晚上的雪有點大，幾乎看不見什麼了。」大叔有些惋惜地說道。「但如果只是要約會的氣氛的話，後庭院還是有點雪能讓你們玩玩的。」


「虧我還這麼辛苦地想來這裡看夜景，」汝珍癟嘴有些可憐地說道，又不好意思地跟始木鞠躬。「抱歉讓檢察官白跑一趟了。」


「檢察官？前不久我記得檢察官和警察還為了搜查調查權開了會不是？現在看來相處地還不錯啊？」大叔意有所指的語氣讓汝珍瞇了瞇眼。「不過你們還是不要太晚回去，怕越晚風雪會更大，趕快去後面看個幾眼吧。」


汝珍點頭起身，指了指門外，始木離開前又回過頭看著他轉開老舊的播放器，音樂聲隨著暖氣微弱的光線傾洩而出，卻又留在關上房門的瞬間。沿著小房間走到更後面才發現有後門，打開後的風雪並沒有剛才的大，始木看著汝珍深深地吸了口氣，像是回到熟悉的地方一樣放鬆。


「所以警監說的『以前』是大學的時候？」始木跟著她走到庭院邊緣的柵欄前，隱約能從一片白雪中看見閃爍的都市燈光。


「以前一年四季都會挑個幾天來這裡看夜景，明明生活在這座城市，卻像是站在另一個世界眺望自己居住的地方，有的時候還滿喜歡這種感覺的，也是今天才突然想起這個地方，可惜時機點不對，沒能讓檢察官看到這片風景。」汝珍把隨著風飛亂的頭髮順到耳後，戴著手套讓一切變得困難，她脫下手套再次行動。


「警監⋯⋯是在讓我參與妳的過去嗎？」始木突然的一句話讓汝珍嗆了一下，忍不住咳了幾下才順過氣。「我說了什麼嗎？」


「檢察官是明知故問吧？」汝珍想起當年那個帶著無辜發問有沒有男朋友問題的眼神。「明明就能猜測別人會有什麼反應。」


「警監也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嗎？」始木想看清汝珍卻只得到她的側臉和游移的大眼睛。「在月黑風高下大雪的夜裡帶著人想賞夜景，這個目的不是也很明顯嗎？」


「哇⋯⋯說得我像是大野狼一樣，檢察官是小紅帽嗎？嗯？」汝珍嫌棄地瞪向始木，興致一瞬間被撩了起來。「還是三隻小豬？」


「所以警監會吃掉我嗎？」始木再度說出讓汝珍難以反駁又感到不好意思的話，臉不紅氣不喘果然是他的風格，汝珍想道。


「檢察官還算有肉，這樣的回答還滿意嗎？」汝珍搖搖頭笑著回答。「我們這都是什麼跟什麼的對話，真是的。」


「但警監太瘦了，」像是在確認自己的話一樣，始木握住了從剛才脫下手套就沒有戴回而冰冷的手。「『偶爾也不要思考太多，讓自己有點不一樣的體驗吧。』」複誦完她不久前才說的話之後，他拉著她的手放進口袋。


「嗯？」汝珍像是想確認般地輕輕晃了晃手。


「這裡還不錯。」始木轉過頭看了看另一邊的風雪，發紅的雙耳讓汝珍感到滿意。


「那下次再一起來看夜景？」汝珍問道。


「好。」









翌日，鮮少感冒的黃檢察官想反悔，至少下次他要要求不要選在風大雪大的聖誕節夜裡。

(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