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口抖落了傘上的水滴，他把因濺起的水花而浸得更深的黑色背包放在地上，從裡頭拿出了邊角有些蜷曲的文件放在桌上，再脫下沾染了雨水氣息的大衣掛在玄關的鉤子上。緩緩地走近了窗邊。即使隔著小小的陽台，雨勢仍像水柱直沖著他的落地窗，外頭的世界就這樣變得模糊又安靜。
他拿起換洗的居家服走進浴室，在洗澡的過程中看著鏡子因為熱氣氤氳而變得霧白。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去抹開鏡子，但不一會兒再度變回原樣。等他回過神時，發現指尖已經在上面寫下了那個令自己變得異常的名——韓汝珍。
他想起某一年他們在一次飯局後遇上了毛毛細雨，他沒帶傘，拉緊了背包肩帶打算加快回家的步伐，卻見到汝珍仰起頭，慢慢地把手抬了起來，就像她接的是電視劇中浪漫卻冰冷的雪。看著她沉浸其中甚至閉起了雙眼，他忍不住也跟著她的動作，感受落在皮膚上那些癢癢的真實。
又想起他們在檢警會議後，一次在警署的意外碰面，那天早上的天空非常陰暗，而乘載了上半天的雨量在他們碰到面的瞬間滂沱而下。兩人以手代傘地遮蔽在額前卻更顯得滑稽。等兩人順利躲到屋簷下時，像是落湯雞一樣的慘狀讓兩人忍不住笑意而笑了出來。才在他感覺到眉間似乎要順流而下的雨滴滑落時，汝珍伸出了纖細的手指落在他的眼角，替他擋去了即將滑進眼裡的雨水。他眨了眨眼，雨水的冷和她指尖的溫度形成了反差，竟意外地令他生出了眷戀，如果那種感覺應該這麼稱呼的話。
他沒有多做反應，只是這樣靜靜地看著汝珍，就像是她當年在他辦公室睡著那樣，也許更甚，他現在在當事人醒著並站在眼前的狀態下更加肆無忌憚地看著她。直到汝珍疑問的眼神沒有得到回應，在她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飄移不定時，他伸出了手，在他喊出那個明明只是代稱，對他而言卻只能代表她的「警監」之後，他極其緩慢地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那種緩慢足以讓她逃跑或是推開並拒絕，但他就像雨中的蝸牛即使緩慢卻沒有障礙物地躲進了青綠的葉片下。他吻了她。
從那天之後，汝珍沒有主動聯繫他，他們也沒有再心血來潮約飯。他那天脫序的行為就像是展開的雨傘，把他們兩人分開在不同的世界。於是他開始看見下雨會想到汝珍，即便只是聞到雨水帶點潮濕的味道，也都會讓他想起她。他無法解釋那天的舉動，不曉得該怎麼再主動聯繫對方，畢竟打從一開始就是汝珍向他伸出了手自我介紹拉近他們之間距離的。如今他破壞了兩人之間微妙的關係，他沒有把握能像之前一樣相處。
「原來你也是這樣的人。」他忽地想起很久以前李昌俊前輩對他說過的話，他除了刻意為之想要副地檢長的狂妄發言外，原來和人的相處也和別人沒什麼不同。他翻出了那張汝珍畫的腦袋圖，他的腦子裡原來和其他人也沒有什麼不同嗎？就像到了季節就會落下的雨一樣，他也只是個普通到不行的平凡人類。
解鎖了手機畫面，看著通話紀錄停留在一星期前的名字，始終沒有按下撥通。他忽然覺得有點害怕，若是無人接聽也許還會鬆口氣，如果被接通了應該說些什麼呢？是該為自己的魯莽道歉，還是希望她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繼續相處呢？不管怎麼想，他都不覺得自己的答案會是正解。
碰觸到撥通的瞬間，他的驚慌還沒來得及反應，電話鈴聲從玄關外響了起來。他循聲打開了門。令他魂牽夢縈的人一臉尷尬地站在門口。
「警監？」
「我…來還你雨傘。」汝珍舉高了掛在手中的透明雨傘，始木困惑地接過，上頭的溫度顯示她已經這麼握著好一會兒了。「那…我走了。」
「要不要進來聊聊？」始木指了指她髮尾因雨水結成的束狀，並不給予拒絕的選擇便轉過身讓她跟上他的腳步。
「不好意思打擾了……。」汝珍小聲地說道，就像她初次踏入那時一樣。只不過今天沒有被人威脅的西裝，也沒有她特意買來的洋甘菊茶。在始木示意下，她走向了和當初一樣的座位，才剛坐下便看著始木進房並再度拿著一條乾毛巾出來給她。
「洋甘菊茶…可以嗎？」始木的語氣沒有平常的樣子，只是指了指櫃子，得到她的肯首後便快步走向開放式廚房，打開了上方的壁櫥拿出了唯一一盒可以拿來招待的洋甘菊茶，茶包掛上杯緣後注進熱水。
各自佔據沙發一角的兩人之間除了窗外雨水摻雜著的雨聲，彼此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連啜飲都像水滲近地毯一樣無聲。
( To Be Continue )
好細膩的文字，營造好適合雨夜閱讀的氛圍…期待下集…
回覆刪除謝謝你❤️ 會慢慢來補上後續的~
刪除這幾天有雨，讀起來分外有感⋯⋯
回覆刪除也是因為有雨才寫出這樣的文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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