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隔著電話時感覺不到什麼,但他打開家門的瞬間酒氣瞬間撲鼻而來。儘管汝珍沒有跌跌撞撞,但提著重物的兩手仍讓始木眉頭深鎖。
他接過汝珍手中的袋子,裡頭有泡麵、各式各樣的餅乾和零食,但造成袋子如此沉重的是兩手的啤酒和幾瓶瑪格麗。
「檢察官喜歡瑪格麗對吧?我也順道買了。」汝珍見始木把東西放下,便從袋中拿出一手啤酒和說要給他的瑪格麗及宵夜往客廳走去——因為他的餐桌散落著各式文件。
「警監喝了很多酒嗎?」始木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像自家地坐在沙發和茶几之間,再度望向前兩天才更換了電池的時鐘確認時間。他也說不出為什麼突然就去動了牆上的時鐘,也許是想知道時間流逝到底是什麼樣確切的實感吧?
「還好,大概一手而已,」汝珍沒有很認真回答,只是看著食物一邊激動又小聲地驚呼出聲。「看起來真好吃。」
「如果我不在家的話,」始木看著汝珍張羅著以宵夜來說過於豐盛的餐點邊開口。
「再找下一個人啊,對於在首爾長大和就業的人,要找到一起吃宵夜的人應該沒那麼難吧?」汝珍的動作停了一下才又繼續,語氣瞬間變得有些氣餒。「如果真的都找不到人,也可能是做人太失敗了……。別說那麼多了,開動吧!」
明明招呼著他動筷,自己卻是先打開了啤酒並咕嚕咕嚕喝下一大口的汝珍讓始木忍不住看著她。今天汝珍的反常到底是該從那通打來卻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通話狀態,隨後就掛掉,又再度重複前面的行為直到始木在第二通電話掛掉後回撥開始,還是現在看起來就已經超過微醺而是醉的真真實實間來評斷她的反常呢?
「怎麼了?」汝珍視線閃躲了一下,隨即拿起了筷子往嘴裡塞進辣炒年糕。始木雖然在這些年變了不少,比如會聽她的建議詢問張健小孩過的還好嗎?或是吃飯時乖巧地在她給予的選項中給出他其實更屬意的答案,他們之間已經變成她主導、他跟隨的狀態好一陣子了。突然發現始木什麼話都不說並盯著自己的狀況,倒是讓她想起初識那陣子,自己似乎也在被評估、說到評估,她又想起今天讓自己喝成這樣的那篇人事安排──「經專業醫生評估,建議韓汝珍警監最好休息一段時間再重返職場會更好。」
「警監……是怎麼選擇的?」看著汝珍投來疑惑的目光,始木指了指眼前的東西。「說要找能一起吃宵夜的人,是用什麼樣的標準來選擇對象?」
汝珍放下又喝了一大口的啤酒瓶,把剛才突然跑進腦袋裡的想法通通趕出去。「點開電話簿,排除掉現在職場同事,排除掉已婚對象,排除掉十年以上沒有聯絡的人,大概是這樣吧?」
「那我是第幾個人選?」始木的問題讓汝珍嗆了一下,但他的表情卻像問起初戀時的呆滯又無害,過長的沉默讓汝珍意識到他是認真在發問時,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忽然感覺喉嚨有些乾咳,又要拿起啤酒瓶。
「被審訊的人通常會因為緊張容易感到口乾舌燥,」看著汝珍突然僵硬的動作,始木垂下視線,也拿起了筷子沒有讓話題繼續。
「第一個,」汝珍還是回答了,她猜自己的樣子太像心虛了,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啤酒瓶的邊緣。「我本來以為自己還有重案三組,但想起他們有的有家庭,有的還在值夜班,也有的不能理解我做事的原因。有些話說了的話,感覺會讓自己更加懷疑自己為什麼要留在警隊。」
「家人呢?」始木看著擠在沙發和桌子之間突然變得嬌小的身影發問。他記得很多年前她曾經說過:『這種時候不是更應該團結嗎?』想像過她可能是在充滿溫暖的家庭中長大。
「當然有,不過當時他們不太喜歡我做的這個選擇,雖然也是支持我,但……不希望讓他們擔心。」汝珍一抬頭又灌了一口,一滴不剩的啤酒罐被推到了桌子空著的一角,她再度開了一罐。「而且都這個時間了,我回去不是吵他們睡覺嗎?」
「所以,警監在排除了這些條件後,隻身到未婚男人的屋裡找人吃宵夜,覺得這樣是合理的選擇嗎?」看著汝珍洩氣般的表情像當年拒絕了她的即時畫作時,他突然感到有些懊悔。瞥見汝珍打算起身的動作時,他忍不住伸出手輕碰她的手臂。「我不是責怪的意思,只是如果那個人不是我,我想我可能會擔心,警監的家人知道的話也會。」
「為什麼?」汝珍定定地看著他。
「什麼為什麼?」始木不確定問題的重點於是反問道。
「為什麼檢察官會擔心?」汝珍看見始木瞬間撇開的視線和低下頭沉思的樣子,他大概也不曉得自己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可以代表什麼意思。「算了,我好像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別說那麼多了,吃宵夜吧!吃完我就會回家的。」
「好。」看著汝珍又狂飲了一口,始木蹙眉想阻止她,卻想起剛才她提來的袋子裡有其他東西,便起身過去整理被擱置在餐桌旁的袋子。
「檢察官知道吧?自己也不是年輕人了,還總是在這樣的夜裡一個人加班,」汝珍看著整理完回到桌子前大概又是沒吃晚餐所以大口小口往嘴裡塞得滿滿的模樣開口。「看起來有點孤單。」
「看起來是那樣嗎?」始木緩下了咀嚼,試著想像自己一個人剛才坐在餐桌前的樣子。「警監呢?為什麼一個人突然喝那麼多酒?」
「不要太累了知道嗎?」汝珍沒有回答問題,轉而伸出手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臂膀,又把一滴不剩的酒瓶放下後,再度拿起一瓶並起身。
「要去哪裡?」始木還沒說完話也跟著對方起身走向玄關。
「回家啊?像檢察官說的,這麼晚了隻身在……,」汝珍被自己的反話刺激到嗆了一口,隨即揮了揮手。「我沒事,12點前要回家才行,馬車才不會變回南瓜*。檢察官早點休息,我走啦!」
始木只來得及回過身抓起沙發上的外套,他突然閃過一絲奇怪的念頭──就算變回南瓜,他也會安全把她送回她家。他幾乎沒想過童年聽過的故事會在成年後、在某個突然的深夜裡就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一邊拉緊外套拉鍊,一邊又和前面沿著地上線條早已歪歪斜斜的身影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猝不及防地,汝珍忽然轉過身朝著他直直走來,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的始木只能跟著退後,卻不料才退了兩步他的背就貼在巷子的牆上,汝珍的手握著拳,抓起他的衣領帶點威脅警告地壓近他。「檢察官要跟著我到什麼時候?為什麼要跟著我?」
「我……我不知道,」始木視線沒有離開過對方,儘管他知道此時此刻已被酒精影響的人也許什麼也不會記得,又或者說能記得多少。但月光柔柔撒成他們身側的光,突然讓他想開口。「我想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令警監苦惱的事我無法解決,我還能有什麼方法幫助妳。」
汝珍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來,如果今天是別人說一樣的話,她大概聽完就當風一陣;但今天開口說話的人是黃始木,她既希望自己能當現成教材告訴他可以怎麼安慰別人,卻又莫名不希望會等到他能那麼做的一天。
「我累了,」汝珍說出這句話後也放下了抓得有些發白的手。「也許、大概希望有個人可以替我加油一下吧?也許一句「妳做得很好。」又或是「辛苦妳了。」」說完也奇怪,汝珍覺得鬱悶了整天的胸口和緊繃的大腦像是瞬間找到了出口。比起完整她剛才想說的話,眼淚來的更加令她手足無措。一手拿著半打啤酒瓶,一手邊翻著包裡找紙巾,她頓時生不出手來替自己擦淚。
「我怎麼這麼狼狽……,」汝珍想用衣服擦掉臉上的痕跡,卻也再勝不住酒力後勁而往地上跌坐,頹低著頭才覺得自己真的是遇上人生最糟糕的一天了。先是在局裡收到那封信後的挫敗,再然後是無法接受那樣自己卻也無法反駁只能用最糟糕的喝酒來處理第一關的情緒,接著帶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情緒和東西找了一位不擅長處理這些的朋友,現在還在他面前哭得一蹋糊塗。
模糊淚光中她看見對方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把她散落的啤酒瓶們默默地排好,便接著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她想拒絕的,她沒有想要把手伸出去的,黃始木一定施展了什麼魔法才讓她去握住他的手並借力起身。也許正是因為他的情感不怎麼表露、他也許學的情感也不是這方面才可以這麼泰然自若。
才這麼想,剛才分開的手又重新回到她的背上,儘管她確實地看見他遲疑了好幾秒。
「辛苦了。」隨著話的結束,他的手輕輕地、反覆地落在她的背上。「警監,一切都做得很好。」
──越界了,黃始木,你一出場直接就領了兩張黃牌。
汝珍覺得如果這個行動將會換走她的聲音甚至帶走她的雙腳*,她一點也不後悔。
餘光估算與牆壁的距離和此刻的加速度後,她抓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推到牆上,往前就貼上了他的雙唇。始木的掙扎甚至比施展魔法的時間還短,短暫分開後,汝珍只是牢牢地看著他。她因為過多酒意而變得水汪汪的眼裡有什麼東西讓他想探索,這次換他輕輕拉近她距離外的上臂。
「如果檢察官是紡錘就好了*,」汝珍頭低著靠在他的肩膀上開口,目光所及是他同樣因為呼吸而快速起伏的胸口。「至少現在碰到檢察官後,我就能一覺睡到消失在世界上。」
「不是,」始木吞了吞口水,他忘記對方正靠著自己因此能看的一清二楚。「我想,我才是被拯救的青蛙*。」
「檢察官原來看的書不完全只有六法全書啊,」汝珍笑了笑,終於離開溫熱的懷抱裡,剛才亂喝酒的後勁也開始出現了,現在的汝珍看起來就像亡國一樣的面容,突然失神地望著周遭。「喝醉酒的人的胡言亂語也都跟上。」
「我送妳回去,」順勢抬起了手看手錶,剛才一片混亂後就牽上的手也被帶了起來,汝珍沒能掙脫。「已經過了12點了,沒有馬車,最後的地鐵應該也差不多駛離了。回去嗎?」
「回未婚男人的家嗎?那也很剛好,我也未婚,」汝珍瞇著眼看了看始木,又笑得彎了腰,想起學生時期也曾這麼捉弄過幾個想藉她練習和別的女生告白的男生同學;只是這一次這個人沒有過對象。「今天發生的事,應該都是夢對吧?明天睜開眼應該就會回到現實生活了,兔子啊、柴郡貓、紅心皇后、紙牌軍團*,這些檢察官也都知道嗎?」
「不知道。」始木搖搖頭,但今天晚上過後,他知道了他的韓汝珍警監喝醉後會對童話故事們信手拈來,也許可以在書櫃添購幾本童話書來研讀取代一個人在餐桌前看案件了。
*各童話故事,可以猜一下對應的是什麼
( fin. )
童話真好,童話裡什麼都有
回覆刪除木木珍珍在童話裡,也有了令我們安心的開心的未來…
Sorry這麼晚才來回覆🫣😅
刪除在童話裡有各種魔法,令人感到疲累的事情也能少一點,希望我的故事也能讓您有一點點感覺到魔法的存在❤️ (自己說好害羞w)